“自谋生路,谈何容易?”詹泓身残之后,用功读书,心思和视野比之以前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并不是那些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的士族子弟可比,道:“现在这世道,真的放了他们出去,不到半年,除了落草为寇,也只能重新投入别人门中为奴,说不定遇到居心不良的主人,反而被人利用,最终坏了性命。”
“难为你有这份见识!”
从农、从商、从政,从贼,世人谋生无非这四条路,然而前三条路对这些只会武艺的粗人们都行不通,没农具没土地没技术,当农民连自己都养不活,从政更是别想了,至于从商,没本钱没门路做什么生意?到头来,还不是只有从贼而已?
詹泓见徐佑的没有先前那么大的抵触,心中的忐忑也去了一半,说话更加通畅,也更有说服力,道:“我知晓郎君是要做大事的人,手中正好缺人使唤,所以私下揣摩,想给他们寻个既可以谋生,也可以做些功业的去处,说不定将来还能脱了奴籍,光宗耀祖。当然,没了他们这些武夫在家里惹是生非,我也能少点麻烦。这点点私心,为我,也为他们,万望郎君体谅。”
徐佑当然不是傻子,这些部曲跟随詹珽有些年头了,詹泓恐怕没有本事降服他们,与其放在家里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引起祸乱,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给徐佑。至于徐佑能不能降服他们,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再拒绝,显得不近人情。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詹泓大喜,道:“谢过郎君!”
送走了詹泓,回来时见何濡正在翻看名单,他扭头笑道:“七郎好手段,收人的礼物,还让送礼的人感恩戴德。詹泓没有城府,竟看不出七郎其实早动了心,还苦苦哀求着你收下,真让人笑破肚皮。”
钱塘看似平稳,其实暗中不知藏了多少凶险,上次山宗偷偷潜入,亏得他没有坏心,否则,凭左彣一人,护不了所有人周全。徐佑早有心招些部曲,充实静苑的防御,只是一时去哪里找会武功,又没主人的人为奴呢?从人市买些好苗子,慢慢交给左彣调教,有个三五年,未必不能培养出一批精锐的部曲,可那毕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詹泓今日登门,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看来运气依然站在徐佑这一边。
“悠着点笑,真的笑破了肚皮,看你怎么享用天下数不尽的美食!”
徐佑没好气的道:“这三十人下午就会过来,你和风虎一同去,从中挑出十个武功不错的,留下来充作静苑的守卫。其他人送到纸坊,跟着方亢熟悉造纸的流程……”
“咦,我还以为七郎会先勘验他们的忠心?”
“忠心?”
温柔如女郎玉手的日光,透过窗楹投射在徐佑的足尖,他的身子正好隐在光与暗的分界处,声音仿佛从幽冥中传来,温和却冰冷:“我对他们既无恩德也无威势,论身份,只是新换的主人而已,何来的忠心?若是刚一投靠,立刻表现的忠心无二,这样廉价的忠心,我又何必在意呢?”
何濡缓缓击掌,道:“圣哉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