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将雨伞往何濡头上倾斜了几寸,道:“嗯,这个人似乎有点来头……”
“能够一己之身回钱塘复仇的人,自然有些狠辣的手段!”何濡不以为意,道:“陆会没有当堂结案,是不是想包庇刘彖?”
“既是包庇,也是自保!陆会将百工院的匠户借给刘彖私用,真追究起来,他也脱不了干系。”
徐佑举着伞,和何濡回头走到廊内避雨,左彣跟着进来,帮忙收了雨伞,立在一旁静听。
“七郎如何作答的?”
徐佑自嘲道:“形势比人强,还能怎样?只能俯首听命了!”
何濡哈哈笑道:“单凭此事整不倒陆会……七郎若不依不饶,陆会可将一切罪责推给百工院的院监,他顶多是不察之过,受点上司申饬就是了。可转过头来,就能让七郎在钱塘无法安生度日,所以暂时听他的吩咐,是明智之举。”
上司的含义,古今一致,《晋书?华谭传》:“又在郡政严,而与上司多忤!”其中的上司,就是属吏对上级长官的称呼。
“陆会若不找咱们的麻烦,也犯不着整他!”徐佑叹了口气,道:“怕只怕这位陆明府跟那位来历不明的刘彖走的太近,又有难填之欲壑,早晚得出事!”
“人不自救而恒难救之,且看他的命数吧!”
“对了,这次雅集所需的文房用具,陆会交给了刘彖去办,若我所料不差,陆会肯定会借此良机,狠狠的索取刘彖一笔钱财。”徐佑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扶着旁边的廊柱,身子不停的颤抖,道:“离开的时候,我让刘彖来洒金坊买纸,他的脸色,哈,真是精彩极了!”
何濡一脸鄙视,道:“生意都要被人抢走了,七郎倒是笑得开心!不管陆会向他索要多少纸张,刘彖造得出就造,买得来就买,大不了拿钱抵数。可聚宝斋的名声,随着雅集的流传,必定响彻扬州,到了那时,洒金坊如何跟人抗衡?”
“说起生意,其翼你就不如我了!”徐佑止住了笑,道:“刘彖虽然请了几个剡溪的老纸匠来钱塘造纸,可地方不同,水土不同,剡溪纸的要点在藤、在硾、在敲冰时产,剡地千岩竞秀,万壑争流,多作水碓来硾纸料,又制纸以冬季为最善,须敲破锦水之冰反复浸润。钱塘既无千岩,也无万壑,更无锦水和剡藤,区区几个老纸匠,加上时间紧迫,无论如何不可能在十日内完成任务,要是赶工赶的急,残次品多发,所耗的本钱更多,根本赚不到钱。”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刘彖想要借此扬名,却被陆会所累,为雅集提供的纸品根本比不上剡纸中最上品者。”徐佑笑道:“这叫什么,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