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点北语,不会书写,但基本的交流还是可以的。”
“嗯?”徐佑对履霜刮目相看,任何一个时代,会多国语言的人都是抢手货,没想到她精通音律,熟读经史子集,竟然还会北语,奇道:“你从哪学来的?”
“以前在吴县清乐楼,从西域、南洋、百济远道而来的行商都会在楼里停留休憩,我认识一个西域的胡商,经常去凉国、魏国做生意,会各地七八种语言,一时好奇,跟着他学了几种,只是闹着玩……”
徐佑更加吃惊,道:“啊,你还会几种?”
“柔然的虽然跟北语接近,但融合了鲜卑和匈奴的音节韵调,比较难,只能听几句,不会说;百济的会两句简单的问候;南洋的学的多一些,会说会听也会写;西域的太杂乱,说不会,还被那胡商嘲笑说太笨了呢!”
“这要是笨,天下哪里还有聪明的女郎?”徐佑大笑道:“艺多不压身,总有需用时,走,去会会这位碧眼黄发的鲜卑妇人!”
妇人和女孩被单独安置在五进的一间偏房内,看到徐佑进来,妇人安坐于地,并不惊慌,只是碧波荡漾的眼眸透着谨慎小心和一定程度的防范。
这种防范不是抗拒,也不是反击,而是在审视眼前的主人到底属于哪一种,是暴虐的,冷酷的,温和的,还是讨人厌的,至于是不是善良,妇人在楚国这些年,早已经忘记了还有这个词。
“你叫什么?”
妇人没有说话。
“你会说汉话,对不对?”徐佑开始例行忽悠,不管真假,先诈一诈她,道:“你来楚国有三年了吧,就算捂着耳朵,也该听得懂汉话,简单的姓名、来处、年龄岂会不知道怎么说?”
妇人仍然保持方才的模样,没有丝毫的表情波动,直直的望着徐佑。徐佑笑了笑,此女能够在军府营户中保住性命,流转千里,被多个主人买进卖出,还能保护女儿不至于分散两地,绝对不是简单的运气可以解释的。所以也没指望这么轻易让她开口,示意履霜用鲜卑语再问一次。
以徐佑对鲜卑语,也就是北语的研究,应该和蒙古语、突厥语近似,都是阿尔泰语系的分支。他前世里有个朋友是蒙古族,听过对方说蒙古语,但也只是听个稀奇,并不真正懂得其中的意思。况且古时候的阿尔泰语肯定和现代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具备可参考性。
履霜明显要比他这个西贝货靠谱的多,蹲下身子,语气轻柔,用北语安慰妇人的情绪,让她不要怕,问了妇人的姓名。妇人的眼眸有了些许波动,似乎没想到履霜会说北语,又或者太久没有听到家乡话,一时有些恍惚,过了好久才微微点了点头,同样用北语作了回答。
“她说她叫於菟。”
“於菟?”徐佑皱眉道:“楚人谓虎於菟,这是《左传》里的典故……难道我猜错了,她原来不是鲜卑人?”
履霜又以北语问妇人,道:“她确实是胡人,但不是拓跋家的鲜卑族,而是西凉的羌人……”
“羌人?哦,我倒忘了,羌人以虎神为图腾,五胡乱华之后这百余年,很多羌人都被汉人同化,取名於菟,也在情理之中。”
“小郎学究天人,竟连胡人的东西都知道。”履霜由衷的感到敬服,徐佑的才学就如同天上明月,每次登的高些,总感觉离月近了几分,可越攀越高,却发觉明月越来越远,高不可触。
站在徐佑身后的左彣和冬至同样觉得不可思议,世间还真的有徐佑不知道的东西吗?
“西凉国主姚琰的父兄有七人都死在北魏元氏的手里,两国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对我大楚曲意交好,平狄边市和持节使者往来频繁,徐氏曾有人前往凉国增广见闻,所以我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