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泓狐疑道:“郎君会不会太高看他了?我观此人闺门秽杂,内阙风训,连个奴婢都管教不好,能有多大的来头?”
两人正在说话,突然听到况肃书诗兴大发,吟道:“家本青山下,好上青山上。青山不可上,一上一惆怅!”
詹泓气不打一处来,斥道:“如晦,都死人了,你还有心情作诗!”
况肃书不以为意,道:“他死他的人,我作我的诗,咱们人日登高,是为了诗兴而来,可不是为了死人而来!”
这番歪理听着刺耳,却真的不好反驳,詹泓张了张口,发觉无话可说。况肃书见噎住了詹泓,笑的极是开心,道:“各位觉得这首诗如何?”
“上品!”“极佳!”
众人赞誉如潮,况肃书更是得意,这首诗如行云流水,仿若天成,是他三年来最有诗兴的作品,受到肯定,如何不心花怒放。
有人调侃道:“如晦,今日的诗才远在我等之上,是不是昨夜被家中金雀啄了啄脑袋,顿时开窍了呢?”
况肃书立刻恼了,道:“什么金雀,那是猫,母猫!”
众人放声哄笑,徐佑不明所以,詹泓低声解释道:“如晦家有悍妻,善舞刀弄棒,朋友们都知道,他惧内,却常常矫饰。有次又被悍妻将双眼打的乌青,有人不识趣的问起,他说是被家中金雀啄的。后来不仅眼上受伤,脖颈和身上也有爪痕。又有人不识趣的问,金雀啄你就罢了,难不成还抓你吗?如晦支吾了半天,才说家中新养了一只母猫,性情彪悍,把金雀偷偷吃了,然后见人就抓咬,被传为笑谈。”
徐佑笑道:“有趣!”
况肃书恃才,真正想挑战的是徐佑,见他跟着众人在笑,立刻道:“微之郎君可是觉得此诗不堪入耳?”
“哪里,如晦兄用字精妙,远胜在下,万分钦服之至!”
“真的?”况肃书先是一喜,再看众人面带微笑,显然都认为徐佑谦虚而已,脸色转冷,道:“口说无凭,还请郎君作诗一首,由诸位高贤评鉴!”
徐佑叹了口气,道:“今日亲眼目睹有人死在这龙石山上,委实没有诗兴,等下次有机会,再与如晦兄论诗!”
詹泓也道:“发生了这样的惨事,也就你这没心没肺的家伙还有诗兴。好了,大家稍事休息,准备下山!”
况肃书虽然嘴巴讨人厌了些,可有一个好处,只要詹泓发话,他哪怕再不情愿,也会俯首帖耳,所谓一物降一物,大抵如此了。
徐佑看得出况肃书没有太多城府,属于心里想什么,嘴巴就说什么,脸上就表现出什么。这样的人如果往浅里看,有些讨厌,但往深里看,其实也有些可爱,何况此人确实才华满腹,不是那些眼高手低的绣花枕头可比。
“如晦兄,日后若有闲暇可随詹泓来静苑做客。诗文大道,无有穷尽,正要与兄这样的人物互相磨砺,方可精进!”
徐佑说的恳切,况肃书愣了愣神,心中颇有些过意不去。他今日故意跟徐佑作对,其实是源于自卑的心理。徐佑小小年纪,名动三吴,为达官贵人所重,他却一事无成,虚度岁月,难免羞愤郁结。因自卑而自傲,表现出来的就是言辞上的刻薄和行为上的幼稚,可就算如此,徐佑丝毫没有动怒,反倒诚心接纳,邀请他去静苑做客,两下对比,况肃书又不是真的没心没肺,自然心悦诚服,感激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