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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单大志进城前,在村里,简小芳和单大志的父亲没少打交道,他父亲脸上很少有笑容,说起话来大多是不容商量的语气,和乡里领导的模样差不多,她当时觉得他爸好高贵。他父亲包括他妈也都对简小芳很是满意。单大志进城之后,他们就出尔反尔,她就觉得他父亲是一个卑鄙虚伪、飞扬拨扈的人,有这样一个父亲,儿子也好不到哪儿去,这是后来简小芳一直安慰着自己的理由,如果那样的话,没嫁给他也是幸运。

上次见到单淳,单淳很有礼貌,并还保留着和长辈打招呼鞠躬的传统礼节,现在很少见了,难能可贵。单大志还把他儿子名字取名单河方,以及单河方扑通一跪,她的心就彻底融化了,有这样的儿子和孙子,他应该还是一个纯粹的人。

马道河的春天是迷人的,阳光金灿灿地洒在氤氲着薄薄雾气的田野上,恬静祥和。马道河的春天也是生机勃勃的,漫山的树木抽出了新绿,映山红及各种各色的野花镶嵌在这片翠绿中,心醉之下,总有一种莫名其妙涌上心头的激动,沉浸久了,会有点热泪盈眶的感觉。

一只初蝉嘤嘤嘤地鸣了几下,接着漫山遍野的蝉声就渐渐升起了,如春光澎湃的海洋。

简小芳在地里背了一大背篓的青菜萝卜回来,倒在屋檐下的地上,拿起一把大刀疾速地剁着,青菜萝卜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堆碎屑,她拿过菜篓装了,准备去喂猪。

“小芳!”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叫着自己。

她扭头看了看,是单大志,脸上的皱纹似乎消失了,笑容有点不自然,但还是在脸上绽开了。

“回来啦!”她没有过多的热情,就像单大志刚刚出门后又回来似的。

她的一句“回来啦”,单大志听到了眼眶就红了,喉咙有点涩涩的感觉。

这是她特意给他准备的“台词”。单河方两夫妻走了之后,她就开始酝酿,单大志来了,自己第一句话应该对他说什么呢。于是她就像演员一样,根据“剧情”,在自己内心找感觉,又站在单大志的角度,触摸着他的情感,最后确定了这三个字。

“回来”可以理解为他回了马道河,可以说他回到了曾经属于他的老屋,也可以说他回到了自己的身边,更进一步可说是心灵的回归。

“愣着搞么子啊?去厨房把那桶猪水(泔水)给我提过来。”她轻轻责备着他。

“好,好,那、那厨房在哪?”他有些手足无措,又有些受宠若惊。

“你家的厨房在哪儿,你不知道啊?!”她嗔怪着他。

“哦,哦。”他快速进去,茫然了一会,又轻车熟路地在厨房里提了一桶水出来,跟在她后面,向猪舍走去。

“我在这菜地种了些,去年又在过水丘种了一块,嫩的长得好看的,卖到城里餐馆了,剩下这些就用来喂猪了。”她像以前和他唠家常一样,又回过头,说:“过水丘,你还记得吧?”

简小芳的话迅速把他拉进了回忆,塞进了眼前的现实。

马道河这一片的田地有几百块稻田,每个稻田都有名字,本地人都很清楚每一块田的名字,并且这块田属于哪家的,都非常清楚。田地的名字是按照这块田的位置或者作用而取的,如“过水丘”,就知道这块田的功能是为其它田地输送水源的,水源经过这块田而得名。

分田到户后,大家习惯了以前的集体一起劳动,马道河一直到现在,村民还保持着互相合作的劳动场面。第一家要插秧,只要一个人知道了,周边的人就知道了,然后大家就齐聚在这家,一边插秧一边就把在场所有人的插秧计划定下来了。大家劳动时说说笑笑,暗中较劲互相比试着,犹如竞赛。在马道河,很多都变了,就是这种集体劳动乐观主义,一直保留了下来。就是你今天和张三吵了架,明天轮到张三家插秧时,你都得去张三家帮忙插秧。这叫换工,马道河有一句话,你可以欠钱,但不能欠工。如果欠了别人的工,再也不会有人帮你了。没有人组织,也没有人规定,一切都是约定俗成。

大家在一起很热闹,在一起欢笑中,手里不停活,嘴里呢,从国家大事到哪家小孩尿床了等等说完了,再说自己的难处,大家一起出主意,就这样把事儿做完了,比独自完成要高效、快乐,没那么累,还可以听听大家的高见。

单大志进城之前,就生活在这种场面中,每一块田地里都留下了他和简小芳一起劳动的足迹。

简小芳喂猪,他就站在那里,望着那些稻田,记忆的阀门就打开了,依稀还记得那些田地的名字。

“你看看,什么都没动,就是你家原来的厕所都没动,还在屋角拐弯处。”喂完猪狗鸡鸭鹅,她带着他,走遍了每一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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