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也听说过外面不太平,可真离开了九宗辖境,来到以前只在卷宗中瞧见过的北狩洲,他才明白‘不太平’三个字背后的寓意。
这里也有城池王朝,有宗门仙家,其中不乏仙家巨擘,但是整体看起来很‘落后’。
落后的并非修行境界,而是山上山下的方方面面。
九宗没有瘟疫、饥荒之类的天灾,但是这里有;没有八尊主类似的人物事后问责,这里的修士,能在事后赈灾都是大发善心,根本不会事前去考虑山下凡夫俗子的生老病死。
没有九宗强大的整合调度能力,自然也没法集资在各地修建天遁塔、中继塔、仙家集市、渡口等公共设施;修行中人彼此联系,用的还是古老的‘飞剑传讯’,价格高昂、效率极低;沟通的不便捷,又使得各方势力之间的联系越发生疏,戒心加深,基本上都是各自为政。
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仙家钱庄,货币千奇百怪,最常见的是灵气充裕的矿石。
用铁镞府的‘票号’去数万里之外汇兑就不用想了,修士之间交易都得当面钱货两清,天材地宝流通性极差,间接导致物资分布不均、物价飞涨,黑吃黑时有发生,感觉比俗世帮派还没乱。
对九宗修士来说,九宗的便利和保障,好像与生俱来,但雷弘在这鬼地方待了几个月,才明白并非如此,玉瑶洲以前很可能也是这样。
如果没有三元老过硬的手腕和魄力、没有山巅强者以身作则,九宗根本不可能变成现在这模样。
待在这种落后的莽荒之地,雷弘量自然思念九宗这颗人间明珠、东方灯塔。
不过雷弘量显然回不去。
他借用太阴之力,失去意识,苏醒过来就到了北狩洲,被一群修为深不可测的修士赚上山来,成了门客。
北狩洲是幽荧异族的门户,雷弘量自是晓得那些人是什么人。
在雷弘量以前的认知里,幽荧异族的修士,个个都是嗜血魔头,抬手就是聚魂幡、尸魁等物件。
但让他意外的是,那些人看起来并不疯魔,风格甚至类似伏龙山的修士,练术法画符箓研究奇门八卦,同样看不起剑修这种只追求杀力的异端。
有个老头子听说他是帝诏尊主的徒子徒孙,甚至叫他雷师侄,说自己以前是商诏的同门师兄弟。
这得是个什么辈分,雷弘量到现在都没算清楚,毕竟对九宗修士来说,九宗之前的历史,已经算是上古时代了,卷宗上只有寥寥无几的记录。
身处敌军大本营,雷弘量想走显然是不可能了,只能站在海外孤岛的石崖上,眺望远方的故土,追忆那再也回不去的一山一观一蒲团。
大海上波涛汹涌,其内隐藏了不知多少巅峰海兽,九宗的渡船,一辈子都不可能来这里。
雷弘量眺望许久后,忽然瞧见海底有一道火光划过,钻入了岛屿的下方。
在火光消失后,整个岛屿上升了些许,四只巨大的鳍腿,露出海面,慢慢往北方游去。
雷弘量看了许久,没弄明白方才是什么东西,‘踏踏’的脚步声就从背后响起,来到了身侧。
转眼望去,一袭长袍的吴尊义,负手而立,望着东方,也叹了口气。
“尊义,方才那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窃丹。”
“窃丹?它不是被压在荒山下面……九宗破了?”
“没有,他们安排人救出来了。”
吴尊义在礁石上席地而坐,眼中也带着三分愁色:
“我听他们闲聊说,窃丹本来准备夺舍,借壳重生;但遇上了强敌,差点被生吞,应当是某方神祇意识到了它的企图。”
雷弘量略显讶异:“窃丹可是玉瑶洲南方神主,再油尽灯枯也是天地孕育的真神,什么东西能生吞它?”
吴尊义抬手指了指天空:“估计是九凤的祖宗,陵光神君朱雀;玉遥洲在天下正东,孟章神君青龙也有可能。”
雷弘量若有所思点头,又问道:“抓了窃丹,要是这些神君找过来,他们准备怎么办?”
“神祇是天地的化身,不是人,玉瑶洲南方的山川河流、戈壁湖泊,都算是窃丹的一部分,所以玉瑶洲不沉它不死,天地不崩其他神君也不会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