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贺光重沉默良久,觉得此法不妥,说道:“宇喜多直家虽狡狯多诈,却未失信义,同为浦上氏家臣,若无故而妄罪诛杀,这让其余众人如何看待此行径?再者其本也非受我节制,擅将之处置,日后主公那里恐怕难以相见。新近落败之下,军心本就浮动轻率,为顾全大局,纵然其人所言不实,也万不可自相纷争,生出内乱之祸。”
后藤胜国见他顾虑颇多,想了想又道:“刑部少辅仁厚。”复而谏言:“既然无法除去,那么可做个顺水人情,赠些钱粮兵甲,也算略施恩情,日后不论成败,传扬出去对刑部少辅都是好的。”
星贺光重点点头,算是应允下来。
宇喜多直家自不知星贺光重、后藤胜国二人谈话。他心思本就深沉,虽然要撇下了三浦夫人独走,但还是抱有攀扯一番关系的打算。
高田城陷落虽然是显而易见地事情,但谁也说不准三浦家日后会不会在浦上宗景的相助下,从尼子家的手里夺回旧领,於是便亲自去见三浦夫人,与其道别。
长宁寺占地宽旷,各家豪族的女眷多居住在后方佛堂之内,正当薄暮,天空铺满乌沉沉的黑云,院外宿守的年轻女兵,同样穿着整洁短甲,在门外低声说笑。
宇喜多直家负手踱步,待得入内通传的女兵回报,这才得以单独入内,在一间禅房同三浦夫人相见。
自从津山城内落荒而逃后的三浦夫人,在东美作国四郡内几经辗转,面容憔悴了许多,尤其是听完宇喜多直家的话,犹如当头倾下半桶冷水来,心凉身寒。
她便是再无知,也早就觉察到军中各家豪族对她的不怀好意,即便有牧良长在旁护卫,可也总难免要受些许不周待遇,因此格外看重现在颇有些势力的儿玉党,本正想着该如何许诺厚利,将之笼络在身边听用,却不想对方居然是来辞行的。
她迟迟疑疑地问道:“前途艰险,和泉守此行有何计议?”
宇喜多直家猜度心思,不肯给她开口挽留的机会,正色说道:“得知远江大夫与毛利、三村两家大名结盟的消息以后。刑部少辅紧急约见诸人,商谈下步行止。大家一口同声,想要趁此千载难逢的良机,断绝尼子军的退路。然而合战失利,在下虽非美作国人,却亦是远江大夫的家臣,自当同赴危难,决不能怯战而逃。所以我主动向刑部少辅请命,两日后离开长宁寺,游击往备中国而去,伺机联络三村军出兵救援美作国。”
他瞧了眼揣揣不安地三浦夫人,话锋一转,又道:“只是,赴死乃是武士义理;此行危险重重,夫人千金之躯,坐不垂堂。在下认为,兵凶战危当由我儿玉党一力担之即可,刑部少辅也怕有何闪失,故而出面将夫人留在军中,静听捷报,待迫退尼子军后我定然当回转军中,继续护送夫人前往高天神城。”
这番话说得四平八稳,正好将事由全都推到星贺光重的身上,自己这边落个轻快。
三浦夫人找不出旁言来劝,显露出犹豫不决之态,最后还是牧良长开口相劝,她才点头同意:“和泉守忠心耿耿,妾身敬佩万分。”
心知现在自己与牧良长等人无非半个阶下囚,就算极力反对又待如何?丝毫不会动摇宇喜多直家的决心,说出来无非徒惹人厌。
宇喜多直家本就是抱着临走前结好的意思而来,三言两语,便表示自家此行而来,非止告辞,亦是在临行前再来送些钱财。
自攻破稻荷山城,儿玉党自成一队军势后,宇喜多直家便时常命人往三浦夫人这处送来许多珠宝绫罗,并未弃之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