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慷慨地对席上众人说道,“区区斗酒,胜负不足念,今朝山阳道沦难,而美作、备中诸郡犹有阴附尼子家的贼兵肆虐。在座诸位浮浪牢亡於此,皆因此辈小人作祟。正如方才歌言“资武伟哉真丈夫,富士雪风樱吹散”,我等自不如道灌公资武英才,然谁人还不是个伟丈夫?武家男儿正该立功疆场,封取安堵!”
“愿与诸位在此效仿御曹令,指天盟誓!倘若中山太岳若厉,武运长祚,此行奉令,定然要为主公联络友盟,驱逐贼兵,他日功成,富贵无忘。”
宇喜多直家今夜聚众设宴,现在又与诸人盟誓,并非心血来潮。
如今前途未卜,军中诸将多是美作国人,不愿背井离乡从令行军,只想留在此地剽掠乡里,伺机退还乡里,所谓者何?
无非是不知将来生死贫富,意图多攒家私,好在崩溃逃亡的时候,不至于两手空空,身无长物。
现在宇喜多直家拿不出多少实际的好处来恩赏众人,所能做的也就只有以誓言赌咒,笼络人心。
席间诸将酒意正酣,难免为之心动神驰,无不热血沸腾,见宇喜多直家如此信誓旦旦,再加上一反常态来备中国行事。都以为他真的是得到备前国大名浦上宗景,暗中传令。
於是纷纷抽出刀剑,有的敲打胸前的大铠,有的敲打面前的桌案,齐声叫道:“愿与和泉守在此,指天盟誓!倘若中山太岳若厉,武运长祚,他日功成,富贵无忘。”
宇喜多直家哈哈大笑,揽着马场职家、冈家利,返回席上,叫他两人皆坐於自己身侧,三人同坐一席。宇喜多直家举杯说道:“满饮此杯,你我等人同敬四郎和利胜两位悍勇武士!”
长船贞亲、明石景季、野山益朝等人举杯,齐齐饮下。这晚,宇喜多直家酩酊大醉,与马场职家、野山益朝三人同榻而眠。
当晚,三人虽然同榻而眠,除去真的醉成不省人事的马场职家外,另外两人却是各怀鬼胎。
宇喜多直家和衣卧倒,酣睡正沉。伊达政衡还在甲笼城等待消息,野山益朝如何睡得着?
伏枕听时,军中鼓打二更,小心翼翼起身时,残灯尚明。再看另外两人,鼻息如雷。
於是悄悄起身穿衣,取过佩刀,攥住刀柄几次想要下手,将榻上两人就此刺杀,但却觉得难以下手。
一来是难以保证动手杀人时,另外一人不会惊醒呼喊,那时自己走脱不得是小,误了出兵大事可就不妙;二来则是他为人磊落,宇喜多直家席间盛情款待,自觉受到恩惠礼遇,不愿行此小人行径。
踱步倒得营帐门前,复又转身拜了两拜,再看榻上的宇喜多直家,仍旧是呼声震天,不省人事。
营内四处篝火摇曳,不过巡夜的足轻在打完第二更后,却是早早散去歇息。营砦辕门虽然合拢,可原本守门的几人,都不见踪影,想来当是躲回营帐内睡觉去了,野山益朝没有花费多少功夫,就领人潜出营砦。
待出了儿玉党本阵,会合了其他早就等候几路人手,得知长船贞亲、冈家利、户川通安、粟井晴正、角南隼人等都已如宇喜多直家般酩酊大醉,自觉大功告成,急急回到甲笼城禀告。
伊达政衡闻报大喜,拍案而起:“儿玉党的贼兵已经烂醉如泥,此时不取更待何时?”当下集点起早就在兵舍阵屋内等候多时的军势出战。
他心中急切,途径户川通安负责把守的几处险要前哨,见无人阻拦,便也不管不顾,直取宇喜多直家所在的本阵大营。
有道是利欲熏心,如停下来细想一番的话,便能觉察出来不对,大军在深夜浩荡杀来,闹出好大的动静,居然无人惊醒出来盘查,这本身就极为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