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酒杯,正准备和冈家利碰杯的宇喜多直家,大为惊诧,接着怒气勃发,狠狠掼下了爵杯,酒水洒出,对正洋洋得意向自己吹嘘的冈家利喝骂道:“这种武勋,利胜你作为一阵大将,为何没有及时向我汇报,功名帐中也不见记述,难道是你徇私舞弊,贪墨战功不成!”
冈家利不慌不忙,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歪斜着身子靠近过去,在耳边低声说几句话。
宇喜多直家点点头,而后当着再座诸将的面,对长谷川久盛质询说,“高松城主方才举告,言说宫若大人唆使部下在合战结束前,就让郎党哄抢败兵遗留下的财物,并在八滨庄内试图私自带兵撤走?”
“这……我部下的郎党的确抢夺过财物,但后者的罪名完全是子虚乌有……其中另有情由……”
长谷川久盛当即面色大变,还没有等他期期艾艾地讲述完“前因后果”,宇喜多直家的一声怒斥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辩解:“如此看来,你的武勋简直一文不值,可笑的自以为是。若是在战场交锋的关键时刻,你的部众私下哄抢财物,或是你本人怯懦逃遁,定然会陷整个战局於万劫不复!”
整个筵席上,乐妓与游女随着总大将的这声断喝,吓得面色苍白,原本奏响的笙乐戛然而止,接着就是无声的寂静。
所有的豪族和武士,全都面面相觑,但没有人敢多言语,就连原本被强行入席的细川赖纲父子也大为惊恐,石川久智更是早就躲到一旁,装聋做哑,免得将祸水引到自己的身上。
站在筵席广间中央的长谷川元盛被当众如此喝骂一通,难堪地浑身颤抖:“我、我乃是贺阳众内……”
“够了,你不过是个蛮勇无能的蠢夫!你道我浦上家法严令,真得就是摆设不成,还是说本将不敢将你当场治罪!看在我犹子元服和新婚的份上,赦免你一条性命,现在滚回宫若山城内闭门思过,以后长谷川家只有交税纳粮的份,没有响应军役的资格。目付奉行,给这位宫若山城主老爷分配的恩赏,全部收回,而后叫他和那些目无法纪的乱兵全部滚蛋。”
言辞之内,极尽侮辱之能事,高高坐在首位上的宇喜多直家,明显有些因酒醉而尽显志得意满,故意用刻薄讥讽的语调。说道:“此次出阵儿岛郡的全部所得,都赏赐给贺阳众内的其余诸人,若是寒川元正知晓自己被这种人击败,大抵也要死不瞑目。”
接着,在场的冈家利、长船贞亲这些儿玉党旧将,以及盐饱诸党和镰仓众、贺阳众的武士们,都轰然嘲笑起来这个人缘极差的豪族。
长谷川久盛对此等羞辱,恨之入骨,握紧拳头,觉得自己怒发冲冠。
他活了四十多年,从来没人敢这样折辱自己,即便当年追随在尼子晴久配下作战,也无人敢对他如此轻视。
结果当夜,长谷川久盛便带着自己的三百余名郎党,愤然脱离了下津井城外的营地,朝着自己的本据宫若山城驰去。
而得知了这个消息,丝毫不觉得意外的宇喜多直家,正在御馆后宅内的庭院内,跟冈家利等一众亲信私聚小宴,冷笑着说了句:“果真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他若是忍气吞声,接下来的事情反倒不好办了。”
院中竹叶萧萧,天上一轮明月朦胧,冈家利坐在堂内的身穿的深色直衣,半褪至肩膀处,满怀快意说道:“我早就看这个混账不顺眼了,这回正好一并将他铲除!”
第二天,待宇喜多直家起身后,佯装宿醉未醒的模样,随口询问起长谷川久盛的去向,山县昌政和其他奉行众端着文牍账册,回禀说:“长谷川久盛带着家中郎党,离开了下津井城,渡过藤户路,返回自家的宫若山城的领地去了。”
宇喜多直家再次发怒:“谁许可他私自撤军的?”
“昨夜筵席上,是您将他斥责赶回领地,怎能以此为罪。”山县昌政据理力争,不愿让这个独夫民贼,继续找寻借口为非作歹。
“我昨夜酒醉胡言,岂能就此作数?”周围的宿卫武士面色古怪,心道昨晚散去筵席后,和泉守还与众人神采奕奕的欢聚半夜才散,现在推脱酒醉,分明是想要借故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