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喜多直家道:“伝大夫居功不自傲,让人好生敬佩。”莫非对方嫌少不成?拉拢借力的关头,些许钱财无足挂齿,笑道:“不过,敢是伝大夫只顾了自己,却忘了我么?”
“和泉守这是说那里的话?”
“你不要赏赐,固然有了节义;我当初有功必赏的许诺,不是反而要落空了么?”赏赐也是一门学问,对于盐饱水军这种没有完全纳为家臣的从属,要叫人觉得受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对方着相。又得实惠,又做了好人,做到名利双收。
这些套路,宇喜多直家学自浦上宗景的以往做派,对方能够以庶子傀儡的身份,逐渐坐稳家督之位,甚至反过来拉拢大部分国人众,威压家中重臣,手段自然是不缺。
宇喜多直家道:“所以,我非但不能收回,反而要再行重赏大人,也好叫各家豪族明白,我这个守护代绝非吝啬忌功之人。”
他话说的掷地有声,就连宫本长助也不禁练练点头,心道自己父亲所言不差,对方当真是个城府深沉之人。
可仍旧坚持:“俺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不会客气。确是这般想的,先前未给大人出甚力气,就平白被委任为船大将,心中时刻惭愧,些许微末功劳,何足当此重赏?”
他再三推辞,宇喜多直家越发吃不准了,试探问道:“伝大夫纵使不缺这点赏赐,可不能不为手下郎党们着想,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我也是海上水军出身,自不会忘本。这样罢,我再加上一倍,不送伝大夫,只分给下面的部众,如何?”
“水军中有吃有喝,下面那帮郎党平素在海上,过惯了苦日子,有了钱也不会用。”蓦然提到倭寇们日子苦,两件根本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怎么扯到一块。
宇喜多直家隐约明白对方的来意,宫本长助顿了下,接着说道:“方才大人夸俺知恩讲义,心里实在有愧。不敢当面隐瞒,最先提议退回赏赐的,并不是俺这个头领。”
“偶?那是何人?”
“却正是下面那帮子郎党们。”
这话一出口,他的来意宇喜多直家就已经猜了个**不离。一头儿想应对,一边儿道:“却是为何,倒真让我好生奇怪?”
“和泉守却是忘了,咱们盐饱水军和旁侧的村上水军不同。占据的岛屿众多,虽也打劫,一日三餐,还是多半要从耕种上来,海上大岛不多,余下缺水少木,土地没肥力,常常种下麦种,一遇水旱洪涝,就要绝收大半,岛上的日子着实不好过啊!”
宫本长助的心思,宇喜多直家心里明白。早先各方小股水贼来投,分地甚多,那时候宫本家为首的六家船头冷眼旁观,不肯归附。此时提出,不外乎见儿玉党势力壮大,隐隐有割据半国的意思,想要赶紧过来占些好处。
宇喜多直家道:“我虽非生长岛上,但在濑户内海厮混的时候,也是亲眼见过许多。岛上确实贫瘠,部众如此守护,我也是于心不忍。……伝大夫家中怕有万人?”
“一万两千余。”宫本家的部众,在盐饱水军一直都是最大的,当年儿岛高德就是做水军大将的时候,就很仰仗宫本家的兵力,后来获罪室町幕府不得不隐姓埋名,临走时就将位置传给第一任宫本伝大夫。
伝大夫这个称呼,就很有讲究,伝者暂领之意见,大夫则是当初儿岛高德从南朝拜领的官位。合起来就是,宫本家暂时代替儿岛大夫管理盐饱水军。
“一万两千余?”人数太多,没法安置,宇喜多直家问道:“伝大夫有何打算?”
“和泉守若是恩准,俺情愿用大人的赏赐,来换直岛上的土地,迁徙些偏僻小岛上的百姓,过去图个温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