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钱,做善事?”后头的黄立极几乎要哭了,今天可算碰到好人了。
伙计热情地道:“本来呢,这钱是巡检司要付的,来多少人,挂他们账上,说是这个时候,大家都不易,鼓励大家来此安置落脚,也免得到时有人在街上闲逛出什么事。”
“不过后来我们掌柜的想通啦,他说百户所和巡检司尚有如此义举,这几日反正也没生意做,地方腾出来也没什么妨碍,无非是提供一些吃食和姜汤、茶水而已,真花不了几个钱,索性就免费招待了,这算是结一个善缘。一方面呢,在百户所那儿能卖个好;另一方面,这一边这几日来避雨和安置的,将来也好关照小店的买卖。”
天启皇帝喝了姜汤,果然觉得身子热了,浑身舒爽了一些。
黄立极更是如此,方才浑身淋透了,又在风雨里待了那么久,身子骨早有些熬不住了,只觉得这一次算是栽了,没想到堂堂首辅,说不准横死在粪水之中,现在喝了姜汤,整个人精神起来。
令他们更意想不到的是,客店还周到的生了几个炭盆,专供人烘干衣衫,天启皇帝便和黄立极等人凑在这炭盆里,抬头一看,却发现这里什么人都有。
有外地来的客商,用各种口音艰难交流的。
有几个老妇人,鼓着眼睛,盯看着谁乱扔垃圾的。
有一些安置来的附近居民,口里念念有词,说自己家什只怕要完了,不晓得河水会不会倒灌,如若不然便糟了。
也有附近商铺的一些东家,现在没生意,与其躲在自己店里,倒不如来这里凑凑热闹。
人们唏嘘短叹着,说着今年的大雨不寻常。
也有不少人说多亏了张百户,若是放在往年,还不知什么样子。
不过大家说话之间,大多还算轻松,并没有太多忧愁的迹象。
过一会儿,有人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方才听河堤里的人说,一个校尉不小心脚滑,摔进了护城河里……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么一说,大家便提心吊胆起来,有人哀叹,有人追问。
黄立极看得惊讶不已,他第一次知道,还有人会关心锦衣卫的生死的。
要知道,这锦衣卫的名声历来不好,按理来说,大家巴不得摔死几个呢!
天启皇帝觉得自己心很热,居然也很想撸起袖子跑去河堤去。
人群在短暂的骚动之后,这时有人道:“大家别急,别急,吉人自有天相,理应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待会儿自然会有确切的消息来,大家稍坐,噢,我店里有一些干果,让伙计取来,大家尝一尝。”
果然,有伙计到隔壁的店里取了干果来,只是人多,大家只能分一些,尝尝滋味。
众人又议论这干果的滋味。
黄立极吃了一口,却是若有所思,低声道:“都说义不掌财,可这里的商贾,却是义商。”
坐在一旁的孙承宗却是面上风轻云淡:“哪里有什么义和不义之分呢?商贾逐利,这是他们的天性,他们锱铢必较,是因为人人买卖货物都是锱铢必较。他们舍得提供茶水,舍得提供吃食,这是因为别人也舍得给他们提供帮助。那风雨之中巡堤的人让他们安心,大雨之下还惦记着他们店铺前树木,你若是这商贾,会如何呢?”
黄立极觉得有理,便道:“孙公的意思是,义与不义,在于倡导?”
“倡导没用。”孙承宗压低声音道:“平日里每日教化有什么用,得让人有真切的感受,若只知每日教化和倡导,听的人多了,也就不将你当一回事了。”
黄立极今日吃多了不义之人的苦头,这一次孙承宗的话,他倒是用心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