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这些日子休假在家,梁襟帆也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有关部门的密切监控之下,他接打的每一通电话、收发的每一条信息、邮件不知要经过多少人的过滤和审查。他身边的人不可避免地也都要被牵连进来,而对此,他却只能配合和支持,不能、也不该有任何反对意见。
父母都是见惯风浪的,连阳卓臣、迟岩他们也都没什么好担心的,唯有姜婳,他的妻、他想永远护在羽翼下无忧恣意的小姑娘,陡然面对这样大的变故,他只怕姜婳会受到惊吓和伤害......
但姜婳的反应再一次令他意外了,梁襟帆深深望进姜婳燃着两簇小火苗的杏眼——她好像不但没被打击到,反而被激发了傲气和斗志,甚至还想要保护他!
真是个傻丫头......
其实,他在得知出事后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跟父母亲友打过招呼,告诉他们自己这边出了点小状况,这段时间无论他们听说了什么,也不准跟姜婳联系,否则别怪他不顾情面——有关单位肯定会找到姜婳,他无权阻止,但他的亲友,绝不能再给她任何压力了。
宋女士这段时间给他打过许多电话,连一向威严寡言的父亲也找了他两次。作为父母,梁父梁母怎会不了解、不相信儿子的品性?所以只是轮番劝慰和开导他,梁父还要求儿子必须全力配合有关部门直至将事件彻底查清为止,最后提醒他“事情过去后最好跟你媳妇好好谈一谈,如果你要从事目前的事业一辈子,那么你对她最好的保护,应该是在允许的范围内开诚布公,帮她做好必要的心理准备、掌握必需的防范能力,而不是一味隐瞒。否则难说会不会有下次,或者下次会对你们的关系造成什么影响。”
父亲一生饱经风霜,始终睿智坚定,他对人对事的判断很少出错,梁襟帆此生最尊敬的人就是父亲。对父亲的忠告,梁襟帆当时的反应是揉着眉心无声苦笑:“知道了爸,我会处理好的。”
梁母宋女士舍不得儿子,老头子又不肯跟她透露任何内部消息,心急如焚的梁女士几乎每两三天就是一个电话来。梁襟帆尽力安抚,但梁女士依然很为儿子难过——自己那么优秀的儿子,一腔热血报效国家,结果不但成果被窃取、自己还要被迫接受来自各方的质疑和调查,这样的委屈,一向心高气傲的儿子怎么忍得下?还有媳妇,年纪小,又没经过这样的事,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宋女士本想亲自过来陪儿子和媳妇一段时间,但梁父和儿子都不同意,梁父还批评她“你去添什么乱!两个人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绊绊的,无论发生什么,最后都得他们自己挺过去!”把宋女士气得一连两天不理他、也不给他做饭。
照梁襟帆的估计,事情最多个把月就能水落石出,目前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星期,从最近得到的消息判断,被窃资料中的关键数据目前并未流出,窃密者应该是在待价而沽——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姜婳爱吃面食,两人经常去一家连锁的西北风味餐厅吃饭,姜婳对那家的宽面情有独钟,每次必点。梁襟帆特意在网上查了这种面的做法,准备好了食材,就等着晚上给小妻子一个惊喜。
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下午四点半,姜婳今天下午没课,应该5点半左右就能到家。面条不能做太早,梁襟帆先给光机所庞所长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下老所长的身体状况——老人家年过七十了,一辈子献身国家科研事业,身体平时看着还好,但梁襟帆知道他心脏其实不大好,只是从未在人前发过病而已。这件事对老人家是个不小的刺激,虽然庞所长坚信爱将的品质,但事件一日不解决,总是个巨大的隐患,梁襟帆就担心老人家的心脏承受不住,目前的情势,他不方便接触任何人,自然也不能去看望老所长。
电话那头的庞所长声音倒是一如既往地沉稳平和,呵呵笑道:“我都这把年纪了,什么没经过没见过?以前内外局势更复杂更艰难的时候都过来了!安心休息一段时间,等事情过去了,我这儿还有好多工作等着你呢。”
梁襟帆笑应了。放下电话,梁襟帆径直走向卫生间——先去洗个澡再做饭也来得及。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在浴室响起哗哗水声的同时屏幕亮起,来电铃声一直持续到自然停止,两秒钟之后再次响起,如此反复了三次,终于无声。
“太好吃啦!”姜婳将汤喝得一滴不剩,舔舔唇,依然意犹未尽,捧着大碗朝梁襟帆一脸谄媚地笑,“老公——”
梁襟帆被她矫揉造作的娇嗲嗓音叫得身子一麻,加上小姑娘溢满垂涎好渴望的杏眼,一秒投降,“还有没下的面条,我去给你煮,等等啊——”起身的同时忍不住伸手捏捏姜婳粉嫩的脸蛋,“老婆,你都吃两大碗了,晚上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放心!我是橡皮胃,弹性好着呢!再说我年轻呀,代谢得快,睡觉前肯定就消化得七七八八了。”
老年人梁襟帆:“......那你等会儿......”膝盖有点儿痛,被年轻老婆无意间的顺手一枪刺中了。
姜婳足足干掉了三大碗面,这才打着满足的饱嗝儿,瘫在椅子里。梁襟帆简直目瞪口呆,“你这算是现原形了吧?”
“不是。”姜婳一本正经地纠正,“是化悲愤为食量!”
梁襟帆:“......老婆你高兴就好。”
终究是怕小姑娘积食,梁襟帆坚持要带姜婳下楼去散步,已经舒舒服服躺平在沙发里的小姑娘拼命耍赖,两个人正笑闹拉扯,被冷落在茶几上许久的手机忽又响了起来。
姜婳赶忙催梁襟帆接电话,这才躲过了对方的“毒手”。五指随意梳拢凌乱的长发,听到梁襟帆低沉悦耳的嗓音答道:“我是。”
姜婳怕是工作电话,便避去了阳台,还特意将玻璃拉门紧闭,将声音完全隔阻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