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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政殿中,陈嫣虽已近三旬,一张不施粉黛的瓜子脸,仍旧就如出水芙蓉般光彩照人。
此时她身着一袭浅淡罗裙,正坐在床沿上绣着什么,虽身份尊贵,身上却没甚么金银首饰,独有青丝间一只缠丝烫金凤翅步摇,在木格轩窗透进的落日余晖下熠熠生辉……
听见脚步声响,陈嫣抬起头,看见来人,讶然笑了下,“皇上今个不忙着批阅奏章,怎么有空到臣妾这来?”
“没甚要紧的事,略放一放,来看看你。”德治帝说着,重又打量了这个跟了他十几年如一日的女人,叹了口气。
“梓潼也太节俭,朕再困窘,也不至连件好衣服,好首饰也不给你们。”
陈嫣秀眉微皱,好笑道,“皇上今个怎么了,臣妾不是一向如此?”
“先时一直是朕疏忽了,竟没察觉,如今来了元妃,处处与你一般无二,朕才后知后觉。别人家来了宫里是享福,独朕这里,却是累你们受苦。”
说着德治帝心有戚戚,目光厉色一闪,咬了咬牙,“也罢!朕自登基以来,还从未给后宫添首饰银子,明个就命李相,从国库调十万两出来。”
陈嫣握住他的大手,嫣然一笑,六宫粉黛再无颜色,“皇上能有这个心,妾还有什么所求呢?你也别去为难宰辅,国朝艰难,如今又为了大醮一事,百官尚且胡椒苏木折俸,国库里哪还有十万两银子?
皇上自弱冠登基,甘受天下骂名,独力支撑危局,为了中兴大魏,龙袍不穿到发白不换新的,奏章不批到深夜不言休息,日日上朝,勤政爱民,大魏方能一扫成化颓气,而有今日气象。
皇上如此,天下幸甚,万民幸甚,妾亦…幸甚!
妾虽无德,亦不敢言享福二字,而欲使皇上十数年之操持,功亏一篑乎?”
德治帝默然无言,许久一声长叹,“也罢,你我夫妻同心,十来年都这么过了,也便罢了。
只苦了元妃,好好一个豪门小姐,来了宫里每日谨小慎微,好容易你安排她一份前程,结果……”
陈嫣眼皮儿微微一动,轻浅一笑,“她自小进宫就跟了我,这些年下来,耳睹目染,难免类我,皇上不必多心。”
德治帝苦笑了下,“梓潼你这是还不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朕…朕都难以启齿。
上次朕去看她,结果她宫里连热水都不见,她说是路远,怕累宫人麻烦,朕却不信,只当是下面人没眼色,欺负了她,结果事后一查,你道如何?
查出来,竟还真是她自己不要的,理由居然是…嫌银霜木太贵重,要给朕…给朕省些柴火!”
德治帝黑着张脸,咬牙恨声道,“简直欺朕太甚,要气死朕了。”
陈嫣没撑住矜持,“嗤”的笑出声来,忙拿衣袖掩面,笑了好一阵,“臣妾一向当她是个好的,果真没看错人,有妃贤德如此,陛下夫复何求?”
德治帝又好气又好笑的哼了声,“所以朕今个的册封诏书上,特地批了贤德二字,好叫她名副其实。”
陈嫣没好气的看他一眼,“皇上万乘之尊,怎还使小性儿?”
“隐忍十数年,大计将成,朕今个终尝轻松是何滋味。”叹了声,德治帝收敛神色,恢复平日里天威难测的冷厉神情,幽幽开口,“我听小德子说,皇后派夏守忠给那叫贾玦的小子传话了。”
陈嫣的笑魇没有半分变化,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也想帮皇上一把,只希望那贾小子能乖觉些,不负臣妾这一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