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十二年(公元616年)四月,武关古道商洛城,洒金街。
卯时已过,本该是洒金街这条商铺林立的街道开始喧闹的时候,此时却很冷清。
沿街的商铺都次第的开了门,开始迎接又一天惨淡的经营。
大业九年,杨玄感兵变,掀开了各地乱民义军反隋的序幕。
去岁,城父县佐吏朱桀率三征高丽的逃军聚众作乱,从河北南部一直打到了荆州一带,打断了荆楚至关中的商贸往来,也打没了商洛城的繁华。
洒金街沿街商铺的伙计和掌柜大多都倚在门槛,看着这冷清的街,再相互无奈的看看,就连扯闲篇的心思都生不起来。
丰收铁匠铺。
许央卸下铺面的挡板,打开了铺子的门,动作机械,表情呆滞,左右扭头看了看街面上的冷清,没吭声,邻居孙掌柜呲牙的强笑也没回应。
转身进了铺子,见师父端坐在左侧案桌后,似模似样的掇弄那些农具,田丰已经将炉火生旺,炉子里的铁胚已经烧的通红。
许央拎起大锤,向田丰示意,田丰就夹起铁胚,放在砧子上,然后,两人开始了有节奏的叮叮当当。
重复的一天又开始了。
官府的破锣隐约在街口响起,带动着整个洒金街喧嚣起来,喝骂声和祈求声就开始了,让整个洒金街畸形的活了起来。
田丰稍微有一下停顿,让许央的大锤差点就砸在田丰的小锤上,不由的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不能说话,从铺子开门,许央就是一个有聋又哑的傻子。
不理会田丰的歉疚,也不管田丰看向师父的眼神,许央继续有节奏的抡着大锤,一下一下的锤炼着砧子上的铁胚。
“怎么了?又有摊派?不是前几日才榨了钱粮吗?”
“听着好像不是钱粮,圣人要在修葺观文殿,又要征发民夫了。”
“哪还有人呀?整条街也找不到几个青壮了,唉······”
门外的议论声在叮叮当当的间歇声传进来,让许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这不碍他的事,他就是个聋哑的傻子。
应该也不碍自家铺子的事。伤残不服劳役,老迈也不服劳役。师父看上去老态龙钟,田丰看上去缺一条腿,自己是众所周知的聋哑人,别说是征发民夫,就是征兵,也只会路过自家铺子。
许央就继续抡锤,继续捶打铁胚。田丰只是一时恍惚,瞬即也平静了。
官府的破锣也就在街口敲过一次,然后就是青衣的衙役挨个铺子闯进去,不漏一家。
似乎这次征发民夫的事很要紧。
喧嚣声越来越近了,田丰几次抬头,让许央也停下了抡锤,随着田丰拄着拐移动而转身。
师父也从案桌后面出来,许央紧两步,上前搀扶着师父,站在铺子厅堂,向门外看。
田丰拄着拐,站在了师父的另一侧。
“宋捕快,那阵风把官人吹来了。小店从来不打兵器,这是诸位官人都知道的。”
七八个青衣衙役进门,领头的是捕快的装扮,很熟,街坊常见。师父就上前施礼,给这些衙役解释铺子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