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这样想,终究他也没好意思看向苏虞兮的方向,甚至刻意避开了看见她,垂着眼帘收窄视野范围往前走,哪知道就在他快要走到门口时,崔媛媛开口喊了他的名字。
“程晓羽......”
他只能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了苏虞兮和崔媛媛的方向。程晓羽将焦距凝聚在崔媛媛的身上,一点眼神也不向苏虞兮那高挑曼妙的身线上的飘,他让他的眼睛里尽量只有苏虞兮那随着风扇轻轻鼓荡的发线。她的侧脸蜿蜒,自始至终似乎都摆着同样的姿势,如同凝固的雕塑。
察觉到苏虞兮并没有看自己一眼,程晓羽内心又有点小失落。他觉得也许是少年程晓羽的原因,可记忆里又找不到证据。他抛开电闪而过的各种念头,问道:“崔老师,有事吗?”
崔媛媛笑了一下说道:“程晓羽,你要是什么想法,可以找我说,我可以帮你策划一下,或者指导指导。但你不要想着你的摇滚乐了,夏国和镁国完全不一样,两个国家有两个国家不同的国情,尤其是在国庆节这样重要和隆重的节日,还是面向教育局的领导和其他学校表演,摇滚乐这种代表西方自由主义叛逆精神的音乐形式就更不合适了......”
程晓羽知道崔媛媛是给他解释为什么“摇滚乐队”这个想法不现实,说的也确实有那么一点道理,可这些道理是建立在对摇滚乐的误解之上,他可以不在意别人对他的误解,但却受不了别人对他音乐的误解。
他沉默了一下,严肃的说道:“崔老师,我觉得把摇滚乐定义为象征着自由主义的叛逆精神,是一种谬误。其实我不太赞同一定要给摇滚乐贴上某种标签,在我看来不管是哪种音乐形式,它都只是一种载体,它自身是不会特定的服务于某种精神,它的定义只是因为编曲上的特点。这就跟文学是一个道理,并不是只有小说才能讲故事,散文可以讲,戏剧和诗歌同样也可以,它可以批判,可以赞美,也可以单纯的只是消遣,并不一定得有深刻的内涵。当然摇滚乐相对流行音乐而言确实要承载了更多的思想性,就像古典音乐早期服务于宗教,后来服务于贵族,它的精神内涵与时代、政治、人文脱离不了关系,应该说任何文学艺术都不能脱离当时的时代、政治与人文来研究。如果说非要给摇滚乐找到一个具有普适性的‘精神’的话,那也只能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西方社会广泛爆发的青年‘行动主义’运动。”
办公室里细声的议论不见了,此时只剩下电风扇旋转的“呼呼”声,书页“哗哗”翻动的声响,以及程晓羽不疾不徐的叙述。
一个少年站在办公室里对一群老师侃侃而谈,像是老教授一样的对一群老师讲课,这种场面不说绝无仅有,也是非常罕见。
虽说程晓羽说的不是什么艰深的道理,可这种深入浅出,更彰显了他理论基础的扎实,以及对文化艺术的理解。
即便是老师们也不见得能脱口而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信口拈来,让老师们不得不有点惊讶,注视着他有点忘记了说话。
当程晓羽提及“行动主义”运动时,就连苏虞兮也看了他一眼。
程晓羽并没有注意到苏虞兮的视线,只是继续严肃的说道:“说到‘行动主义运动’就必须提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晚期所造成的‘婴儿潮’,人口、教育的快速发展给这之后成长起来的青年们带来了巨大、空虚、饥渴的新文化诉求,那个时代各种各样的新事物蓬勃发展,不只是音乐,包括电影、文学、时尚、广告几乎所有的文化艺术领域都在突破,并在滚滚向前的时代洪流中形成了摧枯拉朽之势。摇滚乐就是诞生于这一时代,而它诞生时的背景,是西方社会对岳澜战争的反思,对镁苏冷战核阴影下的恐惧。”他停顿了一下,“我觉得如果说摇滚乐一定要有什么精神内核,那它绝不是自由主义的叛逆精神,而是无产阶级青年对所有不美好时代的反抗!是对乌托邦的向往和对时代的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