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是前者?
“沈先生——”
“叫我长安就好。”
“长……长安。”
荆轲改了口,只觉得那两个字在自己嘴里有着奇怪的味道,他清咳两声,终于喝下去对方之前递过来的茶。
“长安,你知道我的,我对天下名剑一向都很好奇,不知你可否……”
荆轲眼珠一转,把视线转移到了被缠的严严实实隐藏的极深的那把剑上面。
“哦,这把剑啊,我给它取名叫止戈,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毫不入流的剑罢了。”
沈长安伸出手想把止戈拽回去,却立刻被荆轲给按住了,那力气大的他完全挣脱不开。
沈长安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长安,我只是单纯好奇想看一眼罢了,并未有其他意思。”
荆轲抬眼想与沈长安对视,却发现对方一直盯着自己按着他的那只手,逃避一般的完全不打算抬头。
“荆卿啊,你若真想看……”
片刻之后,沈长安才从呆愣状态回过神来,脸上凝固的笑容一瞬间展了开来,可那笑容却格外的苦涩,他摇了摇头,另一只空闲的手随手捻起了桌上的茶杯,
然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在荆轲反应过来之前,沈长安便已捡起了茶杯最锋利的那片碎片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长安!”
荆轲连忙松开了手,想要冲过去制止对方的自残举动,可对方却把茶杯碎片扎的更深了,锋利的碎片刺破了本就白嫩的皮肤,殷殷的流出了血。
“荆卿,倘若你必须要看,”
沈长安还在笑,笑的停不下来一般,但他那双眼睛却没有一丝笑意,反而冰冷刺骨,又绝望至深。
他甜甜的开口,声音一如往常镇定让人心安。
他说:“若你一定要看,那便杀了我吧。”
/————————————/
那日之后,沈长安便不再出屋。
墨家本为沈长安单独准备了一个房间,豪华程度和舒适程度自然是与盖聂那间冬凉夏暖的石室没法比的,据说那个房间是多年前他还在墨家时所拥有的房间,可沈长安死活不肯自己去住,宁愿跟盖聂和天明窝在一起打地铺。
于是最后的最后,三个人一起搬进了沈长安的房间。
墨家向来主张节用,所以即使是首领的房间也都是朴素的,不要说金银珠宝,就连装饰用的雕花木刻都没有太多。
所以在进入房间之前,盖聂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但在看到过去的沈长安的房间布置时,他还是惊讶了一下。
房间的陈设简单也收拾的十分整洁,看上去每日都有人精心打扫过,墙角边有一张简单而宽大的床铺,上面是几层浅淡鹅黄色的纱帘玮帐,清风吹过,层层纱帘便随风摇荡。
屋内另一边是摆满了书卷的檀木书案,半开半掩的窗边是一人高的细长花瓶,花瓶里的插花已经枯萎了看不出曾经是哪种植物,而花瓶之上有一个悬挂着的精致风铃。
除了这几样基础的家具,明明不小的房间里零零散散的摆满了充满着儒家书卷气的各种装饰和趣味满满的小玩意。
“这是我以前的房间!?”
沈长安大张着嘴巴回头看向盖聂,而盖聂只是沉默的看着他,眼中‘你问我我问谁’的意味十分明显。
“所以……长安你以前是个人缘特别好,江湖上有很多熟人,地位很高,救过很多人,武功高强,而且喜欢读书又很优雅的家伙?”
做出最后总结的是好奇心满满的天明,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在屋子里来回乱窜摆弄着各种小玩意。
“可能吧!”
沈长安一脸无奈的耸了耸肩,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床上。
最初答应跟盖聂来墨家就是为了寻回过去的记忆,而现在过去的‘熟人’就在眼前,沈长安却不敢向前。
冥冥之中,心底最深处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不要继续,不要寻找,放弃过去的记忆,就只是这样开始新的生活就好。
沈长安翻了个身,懒散的躺在床上静静看着跪坐在窗边专注擦拭着渊虹的盖聂的侧脸,
有着天下第一剑之称的剑圣盖聂,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近呢……
——————————————
刚刚入夜,天明的肚子便准时准点的响了起来。
“长安,你饿了吧?要不要去厨房拿点什么?”
天明眨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带着狡黠的笑看着沈长安。
“明明是你自己饿了吧!”
一眼就看穿了天明的心思,沈长安倒也理解。
盖聂去厨房,估计什么都拿不回来,
天明去厨房,恐怕厨房都要被掀了,
自己去厨房,那些一口一个叫着沈先生的人都会带着炙热的可怕的目光给自己拿出一样又一样美味的食物。
这么想想,好像自己的面子还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