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定贵来到崖边,默默看着远处田野。
“你腿受伤了,莫要胡乱走动。”萧宗显不知何时来到身后。
这是胡定贵的老长官,带着他们拖住杨嘉谟的家丁。
萧宗显也挺倒霉的,第四天的恶战,刚刚开打就受伤,被炮弹溅起的石子打中后脑。若非带着竹盔,估计已经莫名其妙阵亡了。
胡定贵笑道:“没事,我就擦伤几条口子,入肉也不是很深。”
萧宗显拿出纸笔:“你杀了几个?打退了多少次进攻?”
“不晓得。”胡定贵摇头。
按说每天都得统计战功,但第四天的恶战,情况危急而胶着。士卒就算被换下来休息,宣教官和军法官也不便打扰,一直拖到现在都没有搞定。
萧宗显无奈,只能写上胡定贵的受伤次数,回去再跟宣教官、军法官商量。
黄幺那些高层也在讨论,指挥官、军法官、宣教官三方议定:无法确定个人杀敌数量,就以各阵地前的敌人尸体,平均算在该阵地的士卒头上。然后,再以该阵地的重要程度、激战烈度来核算军功。
又过两日,胡定贵这种轻伤员,已经可以自己下山了。
众人制作担架,把重伤员小心抬走,前往山下一座庙宇进行休养。
躲进山中的百姓,已经陆陆续续回家,没来得及收割的稻田也在抢收。
胡定贵望着那些农民,突然就笑起来,身上的伤口似乎也不痛了。
当天下午。
宣教团组织慰问演出,这种演出团越来越专业,许多以前是戏子和妓女。他们会唱小曲,也会唱大戏,官员、士兵和百姓都喜欢这种节目。
胡定贵来到附近的打谷场,戏台已经搭好了。
这一场的戏名叫做《清江月》,由去年农兵血战家丁的故事改编,以胡定贵为原型的角色属于男三号。
男一号是战死的宣教官杨谟,跟大反派杨嘉谟只有一字之别。
男二号则是指挥战斗的萧宗显。
开场是一位女演员出来,用弋阳腔唱着分田后的幸福生活。不再是话剧形式,如今大部分演出,都改成了演员们熟悉的江西戏曲。
唱着唱着,官兵突然来了,到处烧杀抢掠,百姓惊慌逃跑,女主角的父母也被杀死。
饰演大反派杨嘉谟的演员,走上台来嚣张大笑,然后又来一段独白和独唱。
“打死狗官!”
“杀啊!”
“……”
在赵瀚看来非常出戏的反派独唱,将士们此刻却义愤填膺,甚至有人想冲上去把演员打一顿。
这种情绪,在宣教官杨先生阵亡时,已然酝酿到沸腾之顶点。
一些士卒大吼大骂,一些士卒悲愤痛哭。
黄幺不得不组织军法队,呵斥那些情绪激动者坐下,否则肯定有人要冲上台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