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谁都不会想到,人前阴戾残忍的东厂总督,也会有如此脆弱不堪的模样。
那心肠被外人形容的有多么冰冷,这会儿,他眼眶里的泪就有多么滚烫。
姜菀刚还挣扎着的身子也不动了。
她快被那泪给灼烧化了。
裴檀之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儿?旁日里杀人不眨眼,入了夜就跟没娘的孩子一样,抱着人又哭又闹的!
“阿母,檀儿想吃你做的牡丹饼。”他哭得更凶,“可兴许,是再也吃不到了。”
姜菀揣测,难道是他心爱的姑娘死了?被云怀皇帝给害死的?
若不是,他为何对云怀有这么多恨?
“阿母,你陪檀儿说说话可好?”
姜菀动了下唇,背对着他,声音有些哑,“好...”
“阿母,阿母。”
算了,看在他落泪的份儿上,自己也就扮一回他的旧情人。
身子一转,姜菀的面颊对上了裴檀之的胸口。
“檀...”姜菀抿嘴。
檀儿这称呼,她实属张不开嘴。
这就像是老娘喊儿子的称呼!
“檀...”姜菀吸了口气,轻道软糯,“檀郎。”
她声音柔软,带着哄慰。
这声“檀郎”喊得清楚,听的裴檀之先是表情恍惚,后身子紧紧蜷缩起来,将自己缩成一团。
他收了泪,睡梦呢喃满是惆怅,“阿母,檀儿知道的,这还是梦罢了。”
透着从窗外飘进来的冷月寒芒,姜菀也微微看清了裴檀之这会儿的表情。
乌鸦鹊羽的睫毛被泪水打湿,眼窝下是湿润模糊,唇角的弧度不是喜,是悲悲凄凄。
小模样,也是怪可怜的。
勒在腰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收了,也是蜷在怀前,不安瑟缩起。
明明一伸手,往袍下一摸便可知裴檀之是真太监,还是假太监。这么好的机会,姜菀都已经把手给伸出来了,摩拳擦掌往下探...
“阿母...”又是颤着的一道声。
姜菀指尖一顿,仰头往上瞧。
男子清隽俊瘦的下颌,晶莹滴落,恰好落在她眉心。
已经凉透,都有些刺骨了。
啧。
姜菀闭了下眼,再睁开,手掌从下慢慢往上,最后停在裴檀之头顶发间。
她轻轻拍了几下,动作小心抚摸,“檀郎安心睡。睡醒了,阿母就给你做牡丹饼吃。”
半晌,寂静。
过了不知有多久,一直默声,让姜菀以为睡着的裴檀之突然笑了下,自嘲讽刺,“果然是梦。”
姜菀一下下抚摸在裴檀之头顶的手掌一瞬也顿住。
她听他笑着嘀咕,“阿母的喉咙,早就被毒哑了,不能说话。”
“还有手...阿母的手臂也被他们给砍了。阿母没了手,又怎么能继续抱着檀儿,给檀儿做牡丹饼呢!”
毒哑了?
手臂也被砍了?
这裴檀之的旧情人,究竟是犯了何罪啊!
还是说,裴檀之嘴里的“阿母”并非是他的旧情人,而是另有身份?
大着胆子,姜菀还是问了,“裴檀之,阿母是你的何人啊?”
裴檀之没直接答,浑身开始轻轻冷颤,像是害怕也恐惧这个问题,不敢说,也不敢想...
“阿母,阿母...”他大口喘息着,声音愈来愈小。
不过,姜菀还是听见了。
听见他说:“阿母,就是檀儿的母后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