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竹林,叶影遮不住光影斑驳,却遮住了少女纤瘦的身影。
她走的急,决绝的像是被树枝舍弃的枯叶,毫不犹豫。
裴檀之就站在原地,静悄悄望着那身影在眼眸中渐行渐远,愈来愈小...他下颌绷着,唇紧抿,脸侧不知是因为恼怒还是其他什么的,颤了又颤。
光暖暖的,照在那一寸不弯的脊背上。
渐渐。
当少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竹林尽头,裴檀之的脊背就如同被闸刀一下下砍碎了。
他双肩顷刻沉下去,低头,怔怔望着散落一地的牡丹饼。
薄薄的皮,馨甜馥郁的馅。
他都快忘了,上次吃这东西是什么时候?
是母后双臂还没被徐家人砍掉?还是他被关在狗笼子里,徐遥光把脚踩过的牡丹饼丢给他吃,还让他学狗叫?
他忘了。
甚至从来不想记得!
这牡丹饼,是儿时美味,更是儿时噩梦。
味道甜甜,像是母后曾经做的那般。
裴檀之望着地上的一堆弃饼。
望着望着...
慢慢,他便是再也看不清了。
阿母,檀儿想您。
朝思暮想,却,不敢再相见!
...
“娘娘,娘娘?”月珠见自家主子闷头回来,上前把人拦住,关切问,“您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去给总督大人送牡丹饼了么?”
她视线在姜菀身上扫了一圈儿,又问,“篮子没拿回来啊?”
姜菀翻了个大大白眼,在桌边儿一坐,“以后本宫是再也不会自讨没趣了。”
“怎么了这是?”
“人不稀罕,我费什么劲儿?”姜菀冷声笑着,光是听语气,也能知道她气得要死。
姜菀气呼呼喝了杯茶,勉强把心头火压下。
真是毛病,她就不该心软的!
昨夜抱着她是又哭又闹,梦里喊着要吃牡丹饼。她一夜没睡,天亮就起,挽袖洗手给他做牡丹饼。
好嘛,尝也不尝,伸手就给一巴掌糟践没了。
不知好歹的,她可不惯这毛病。
“月珠!”
“唉——”
“本宫回榻睡会儿!除非天塌了,否则就不用管我。”姜菀又喝了杯茶解渴,然后茶盏往桌上一撂,抬脚往殿内走。
月珠赶紧跑上前,悄悄嘀咕,“那...那要是总督大人唤您去海刹阁呢?”
“就说本宫不伺候不通人性狗东西。”
月珠听完一懵,接着就是腿软了,“您...真要奴婢这样说?”
傻珠珠。
姜菀气笑,她就是过过嘴瘾,真这么样说的话,命还要不要?
“骗你的。就说本宫病了,下不了床。”
月珠拍拍胸口,像极了从猫嘴里逃过一劫的小老鼠,“没事儿,我还能说娘娘病重,快不行了!”
姜菀,“...”行,还是很行的!
...
日头照在屋脊顶,端午拎着食盒去海刹阁送午膳。
跨过小竹槛,他上了三楼。
“大人,午膳到了。”端午打开食盒,将里头东西一样样端出来。
“撤了吧,本督用过了。”裴檀之躺在竹椅上,脸上盖着一本书,遮了脸。
端午听后,目露诧异,“您用过了?可是御膳房直接送来了?”
裴檀之把脸上的书拿掉,坐起身没什么表情望着端午,“你话何时这么多了?”
端午脊背抖了下,不敢再吭声,默默将桌上的餐食都重新拾掇进盒子里。
一直无话的端午,直到快提着篮子出门,终是忍不住了,转过身一字一句道,“大人,奴才知道不该扰您。可有些话,奴才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要跟您说一声。”
裴檀之定定望着他。
端午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抬起,轻轻指了指裴檀之的唇角,“你脸上有一块儿牡丹饼的馅儿...”
在裴檀之脸黑之际,端午一个闪身,动作利落出了海刹阁。
走进竹林里,端午又想起自家大人刚才那满脸讪讪,又气恼的表情。真是,明明是偷吃点心饱了,偏说什么用过了。
大人什么时候还学会口是心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