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宫,太极西堂。
司马衍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踱来踱去,六神无主。
在司马衍看来,他的这几个舅舅,就没给他干过好事,只会添乱。在他幼年时,几个舅舅利用他母亲临朝听政之际,总揽大权,大肆屠戮宗族,排除异己,完全把自己当个摆设;再后来,庾亮引发苏峻之乱,建康城被破,全城惨遭劫掠,建康宫都被烧了大半,而作为皇帝之身的他居然被苏峻关在小黑屋内,母亲庾文君也因此上吊自杀;苏峻之乱后,庾亮拍拍屁股走人,摇身一变成为藩镇大员,掌控六镇之兵,留下自己在宫中继续成为世家的傀儡;好不容易遇到司马衍,总算熬出头来了,谁知道庾亮不但三番两次的弹劾司马珂,而且这次居然直接发动兵谏。
一个多月前,庾亮连发两道奏疏,一道是继续弹劾司马珂,一道是请求北伐,司马衍都予以拒绝了,谁知道庾亮居然直接起兵威压。
庾亮虽然只有十五万大军,而且还有五万新兵,但是却号称三十万大军,将司马衍吓得魂飞魄散。毕竟中央军和北府兵加起来,也才不过六七万大军,这可是三四倍的兵力。
司马衍虽然痛恨几个舅舅完全不顾自己的感想,但是却无可奈何,只得召来司马珂。危难之际,只有小皇叔能给他带来定心丸。
司马珂急匆匆的赶到,两人见礼之后,司马衍便满脸忧心忡忡的将几份紧急军情的奏折递给了司马珂。
几分奏折连起来一看,司马珂马上明白了。这是庾亮狗急跳墙,图穷匕见,要跟自己决死一战了。京口的北府兵,乃东晋最精锐之兵,庾亮无论如何是不会让自己顺顺利利的接手的。这次庾亮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就算是小皇帝的面子,也决计不会给的。
如今司马珂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自动拱手交出兵权,保全自己,做个逍遥的宗室子弟;要么率军与庾怿决一死战。第一条路,显然是死路一条,一旦失去了兵权,又成功的被庾亮视为眼中钉,必定不死不休。就算他不死,也只能亡命天涯。他能选的,只有第二条路。
虽然说他都督中央军事,但是此刻庾亮大军压境之际,真正他能控制的兵马并不多。中央军真正能打的就只有天策军和羽林骑,最多再加上曾跟他共过患难的长水营和步兵营。其他的中央军,都是老油子,打打顺风仗还行,一旦遇到劲敌,跑得比兔子还快,反而影响士气。虽然说经过一年多的整顿,王室六军比往日已经好了许多,但是不到迫不得已之际,他是决计不会让那些老兵油子上阵。
要想解决面前的困境,唯有先击败庾怿。
但是庾怿号称八万大军,就算按照对半计算,也有四万,而他能调动的冰冷,不到两万。
这一战,很悬!
当然,他还有个选择,就是死守石头城。庾怿从西面而来,要想进攻建康城只有进攻石头城。死守石头城,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一旦死守石头城,便是向庾家示弱。而一旦他示弱,建康城内便会风云诡谲,不知会有多少人与庾亮暗通款曲,甚至倒戈而起,他将陷于十分被动的局面。
最好的办法,还是主动出击,堂堂正正的击败庾怿,斩其头悬于东门,才能震慑庾亮,同时让其他士族坚定的站在自己这边。
司马珂反复权衡之后,心中已下定了死战的决心。但是,终究还是要看司马衍的态度。
司马珂笑了笑,对司马衍道:“陛下不必忧心,庾征西乃国舅,必不敢逼迫陛下,其不过是冲微臣而来,只要微臣解除兵权,则庾征西便可退兵。”
司马衍一听,两眼一红,顿时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捶着座下的胡床哭道:“皇叔若不能掌天下之兵,朕便如傀儡,凡事不能做主,暗无天日一般度日。我那舅父,屡屡陷害朕,朕宁愿与其决一死战,亦不愿解皇叔之兵。”
司马珂当然是试探司马衍的,毕竟庾亮是他的亲舅舅,而他只是远房皇叔,若按血缘之远近,肯定是舅舅要亲过远房小叔叔。对于他来说,司马衍的态度很重要。
听得司马衍这般说,司马珂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眼中露出决然的神情道:“姑孰之兵,号称八万,微臣料其不过四万。羯人猛如虎,昔日曾以五万大军兵临历阳,微臣尚未曾畏惧,以五千破之,又岂惧姑孰之兵?陛下若得一声令下,微臣只需率天策军及羽林骑,即可破之,以解建康之危,令庾征西知难而退!”
司马衍一听,眼中露出希冀的神色,问道:“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