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黑雾想要的是什么,一定就在那里。
墓穴被无数次洪水侵蚀而成。就在我们离开村庄步入地下的同时,风暴依然在宣示自己的力量,雨水正在沿着墓穴的岩壁流淌。但如果我们要淹死在地下深处的话,那么淹死我们的不会是暴涨的海潮,也不会是倾盆的雨飑……
淹死我们的会是翻滚奔袭而来的黑雾,用粘稠窒息的咆哮吞没我们的光。
我能听到故乡人们的尖叫,那是我小时候第一次看到死亡时,黑雾夺走的尖叫。我能听到我自己的回声,我能看到卢锡安的表情,那是死亡第一次看到我的情形。
我被头顶上那些待死之人的愤怒和恐惧击中,他们哭喊的语言我并不能懂,但其中的痛苦我再熟悉不过。
怨灵从墓穴的四面八方出现。
他们被困在痛苦的狰狞中,注定要制造更多的痛苦。但无论生者的尖叫声多么撕心裂肺,也无法安抚他们自己的嘶嚎。
而且无论我的圣光多么炽热,对它们制造的伤害也不及黑暗重新涌聚后带来的剧痛。
所以,我没有开火,而是赶在死亡之前,拥抱了他们。
我的召唤是无法抗拒的。我可以将黑雾从其他恶质中抽离出来,抽进我的体内。
我感觉到死亡涌了进来,将肉体的虚妄推开。就在黑雾与我纠缠的同时,那些灵魂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
所有曾在此淹没的人。一瞬间,我觉得我看到了安纳巴尔……
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踟躇不离,是一个缓缓觉醒的意志。
它悬停了片刻,然后转过来面向我,双眼所在的位置,怒火燃烧。
“不,”我透过死亡的帷幕轻语,现在的我已变成了幽灵魅影。“你没有说话的份。
你只能听着。”
我将黑雾填进炮膛。从源头聚集的痛苦和恐惧化作炮火倾泻而出,射向它应得的地方。
黑暗与黑暗碰撞,我体内的光明开始闪烁。
生命不愿放过我。我感到我的身体回来了,随着最后一丝迷雾离开我,一口气注入我的胸膛。我双腿不支,跪倒在地。
“我错过什么好戏了吗?”一个声音从通道深处传来。
“你懂的。老一套。”虽然我还在费力地喘息,但还是冷静地说。
“破败之王在墓穴里搜寻着不知道什么玩意?”卢锡安问道。
“差不多。”我回答。我抬头看看达欧万,她的表情开始释然。
她手中的巨剑依然指着我。
我故乡的岛上有一个说法。“只有夺去人的呼吸,狂风才能说话。”
在黑雾的喧嚣和咆哮中,我听到死者在说话。
而现在我要把声音还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