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朝夕却走上前来,拱手笑道:“镜希子师姊!这便是我娘亲。师弟学艺不精,倒是又要麻烦你同行一路了。”唐娟倒也颇懂礼数、上来盈盈一礼。
陆秋娘也是也微微点头:“真是麻烦唐姑娘了!你这么早过来,当是尚未吃过早斋。我这里正巧拿了些芝麻胡饼,便借花献佛、请姑娘略吃一点充饥。”
唐娟犹豫了一下,便接下胡饼,小口吃了起来。而这极平常的一幕,看在方七斗眼中,却是另一番赏心悦目的风景了。
四人出了铜驼坊北坊门,一路向西,到得承福们附近宫墙时,才往北折去,向着徽安门一路直行。东面朝霞射出金光,铺在高大的宫墙和重楼之上,一派金碧辉煌的壮丽景象。
陆秋娘一路走着,默默看着宫墙上残存的刀痕、箭痕。十几年前那场挥之不去的兵祸,便又像梦魇一般、在脑海里飘荡、盘旋,挥之不去。而梅妃娘娘临终前决然的神色,更如利箭般、洞穿了秋娘的心脏,令得她绞痛难忍。
杨朝夕看到这一幕,以为她伤口疼痛,忙凑上来:“娘!你若肩膀疼,咱们也不需走这么着急。略歇一下,日落前也回得去山谷。”
唐娟和方七斗也走过来劝她,只是两人颇不融洽,见陆秋娘答应歇下,唐娟便再不去理睬那方七斗。
陆秋娘与三人在一处坊墙根坐下,才慢慢道:“十多年前,婶婶还是这禁苑中的一名小小婢女,如今十几年一晃而过,连夕儿都长这般大了……只是想起当日死于兵祸的宫中姊妹,心里不免有些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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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娟似是也被勾起了某些痛苦记忆,心绪久久难平。方七斗凑过来道:“陆婶婶睹物思人,本是人之常情。但逝者已逝,徒哀无益!不如带着他们求生不得的欲念,过好当下日子,只奔未来光景。只有咱们活得更好,才是对逝者最大的告慰!”
陆秋娘听了,微笑着点点头:“方小爷!婶婶不过痴长你十几岁,世事反不如你看得透彻!夕儿有你这等好友,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唐娟听完也是心中一振,仿佛一道光亮破开阴霾,将许多悲苦绝望的情绪,也冲淡了许多。于是忍不住冷笑道:“原本也没想到,如此无形无状之人,也能讲出这般有理有据的话来。”
方七斗展齿一笑,正要乘胜追击、再自我夸耀一番,那唐娟却将头一扭,走到一边去了。
杨朝夕冲着方七斗做了一个鬼脸,气的他就想要暴起打人,却见陆秋娘也一脸笑意地望着他,只好将火气憋在心里,闷闷地去另一边坐下。
陆秋娘只歇了小半个时辰,便叫众人起身。杨朝夕从她肩上夺过仅剩的一个小包袱、挎在自己身上,免得这包袱再碰到她肩上的伤口。
众人出了徽安门,便是茫茫沃野,间杂着一片片的焦黑。此时粟米、黍子、菽豆之类,早已陆续收完。离得近了,便看清楚了那焦黑之色,却被野火焚烧后的作物外茬。四人顺着田埂而走,才避免了更多焦黑、染在足履和袍裾之上。
如此走走停停,日上中天之时,四人才到达了通向杨柳山庄的那处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