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花盛,群芳开遍,早莺争树,新燕衔泥。一派生机盎然、万木荣发的美景。
杨柳山庄,清溪下游的水潭边,几株桑树已是枝繁叶茂。陆秋娘背着竹篓,吃力地爬上一株桑树,这桑树枝杈较多、便于踩踏借力,桑叶也最肥美。
她采了一会,已感觉身后竹篓虚满,便顺着树枝爬下。接近地面时,却一脚踏空,整个身体骤然向下跌落!
“嘭!”的一声,陆秋娘后背着地,竹篓首当其冲,被身体的重量压瘪。桑叶洒了一半,与渐盛的春草混在一起,难以辨识。
陆秋娘躺在草间,大脑有过片刻晕眩,但很快便爬起来,看着瘪下的竹篓和满地桑叶,不禁懊恼太息。
掐指算算,夕儿已跑出去二十一天了。家中的活计并不指望他,但这个不同以往的春天,叫他经历了平生第一件最难堪的事。而自己作为娘亲,又何尝不曾感同身受?
陆秋娘呆立了一会,才又强打起精神,将瘪下的竹篓鼓起,将满地桑叶捡回、压实。又换了一株桑树,继续吃力地向上爬去……
回到庄里,远远便看见两道人影,正立在自家院外说话。其中一人最是熟悉,乃是山庄里正关大石,另一人青色襕袍、身形颀长,一时间却未认出来历。
到得近前,陆秋娘脸上顿时阴沉下来:“洛长卿,你又来做什么!我家虽是茅顶陋舍,却不招待不速之客!”
关大石也是面色微变:“洛军爷……您不是说,和俺弟妹是故交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未曾提过?”转过脸去,却又和气非常,“秋娘妹子,你看……外客都到门口了,总不好现在便赶人走嘛!若真有误会,我倒能做个中人,给你们说合说合……”
陆秋娘面色冷然:“大石哥,此事与你无关。中间隐情,只好改日再与你细说。但眼前这人,却是心存妄想而来,劳烦大石哥送他出庄!”
洛长卿黯然神伤:“秋娘,我们便不能坐下谈一谈么……”回答他的,却是“砰!”的柴门关闭的声音。
关大石转过身,暗暗向洛长卿递过一个眼神,又伸出右手,做出“请便”的手势来。
洛长卿无奈,神色愀然地转过身去,不多时便消失在出庄的一条路径上。关大石紧随其后,似乎是要将这来龙去脉彻底搞清。
接近庄口的两株柳树时,关大石追上了洛长卿:“洛军爷,请留步!我有话说。”
见洛长卿停了下来,关大石忙急走几步、绕到他身前,
“洛军爷,咱们相识也有十余年。俺猜这些年你偶然过来,定是有什么苦衷,却不曾想到,竟和俺弟妹有些关联。俺关大石虽是武人、识不得几个字,但却看得出,秋娘妹子一定认得你。只是不知你这苦衷,可否据实相告?若不违天地良心,老哥或许能帮衬一二。”
洛长卿见事有转机,黯淡星眸重又亮起:“大石兄!愚弟先向你告个罪,我其实并非是……洛府行营陪戎副尉,而是洛阳左教坊副使。主要职分,便是在教坊司中教习诸乐。我与秋娘自小便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