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身姿绝丽,众客惊为天人。
就在众人呆滞的刹那,丝竹管弦之声绵绵奏起。琵琶嘈嘈、羌笛悠悠、胡琴叮叮、腰鼓砰砰,诸乐齐鸣之际,宛如天籁。
杨朝夕侧身向少女望去,呼吸都为之一窒。只见她双髻高耸、细颈纤腰、通体玲珑、凹凸有致。上面紧身胸衣下、峰峦挺立,下身鱼尾纱裙上、绣线描金。后背与纤细腰露出大片雪白,纱裙清透、可见绛红窄裈……纵然盛朝女子奔放,也决计穿不出、如此大胆的装束。
少女却旁若无人般,对着盛筵诸客盈盈一拜,便合着声律、跣足而舞:
时而摇曳生姿,时而援臂回旋,时而腾跃翻转,时而顿足肩颤……
盛筵诸客本欲借着乐舞,行一个新样“抛打令”,好叫筵席气氛更胜一筹。然而当这《婆罗门》舞曲一开,众人眼睛便仿佛粘在了少女身上,再也挪动不开。
盛筵当中、贵为“明府”的老者,手中抱着一团绢花,却迟迟未能传送出去。
许多黑幞头左右攒动,将少女的舞姿遮去大半。杨朝夕、方七斗便不约而同站起身来,让视线越过幞头、重新回到少女身上。
借着旋舞的空当,杨朝夕才看清了少女的精致:
她身量高挑、眼眶深陷、脸廓微长、眉毛纤细。肩上巾带凝紫,圆脐宝石泛碧,乌发流光泛彩,双眸脉脉含情。半透的粉色面纱下,犹然可见高挺的鼻子、狭长的双唇。眉心一点朱砂,更胜金箔花钿。
方七斗更是如痴如醉,双臂竟不由自主、随着音律节拍舞动起来,被杨朝夕挥掌拍落。
随着少女飞舞回旋,那淡紫色巾带、也飘然而起,似一道流云萦绕周身。这时,少女左手陡然绽出一朵芙蕖,粉瓣如心,纤尘不染。
杨朝夕心中一动,这莫不是公孙真人的“袖里乾坤”?
不对!“袖里乾坤”尚须博袖作为遮掩,而少女玉臂薄纱、无垢无暇,那芙蕖根本无处可藏!这近乎“无中生有”的戏法,当真神乎其技!
少女越舞越快,众客只觉眼前出现一道脂粉旋风,香气四溢,令人心荡神驰。而少女也仿佛与衣裙相融,紫、白、金、青转作流光,贴合一处,不分彼此。
只听“嘭”地一声轻响,那少女竟爆成一蓬花瓣,四散而下,落英缤纷。少女那绝尘姿容,竟如梦幻般凭空消失!宛如仙人,踪迹渺渺。
酒肆中,诸客皆怅然若失,一时间竟鸦雀无声。
杨朝夕捅了捅方七斗,方七斗才木然回过神来:“怎、怎么了?”
杨朝夕一笑:“吃也吃过了、看也看够了,咱们这便走吧!”
方七斗点点头,便与杨朝夕起身,整了整衣冠,才施施然向酒肆外走去。
背后陡然响起那盛筵老者激动沙哑的嗓音:“这便是老夫邀来的天竺国舞伎,给诸公畅饮助兴!来来来!将进酒,杯莫停!再行一道‘抛打令’!好叫诸公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诸客闻言,连声叫好。便是肆中散客们,也都纷纷捧起杯盏,向那老者致意。热闹依然持续。
两人步出鹤殇酒肆,便向修善坊坊门而去。路过坊墙边一个路口时,杨朝夕若有所感、眼角余光竟又瞥见了那天竺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