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锦说道。
随即从傅云舟手里拿过酒坛子,又从怀里揪住丝帕的一角,将其抽了出来,先将整个酒坛子上的浮灰尘土擦拭了干净,然后垫在指甲下面,一点点的扣开封泥。
这种开酒坛的方法,最难受的却是旁观者。
对于酒坛上的封泥,武修们通常都会用巴掌拍开,而读书人们通常都会然酒肆中的店家伙计代劳。像是这般用指甲去扣,要等到何年何月?
刘睿影看着凌静的动作,暗地里长叹了口气。
半边屁股坐在榻上的感觉着实不好……一半软绵,一半悬空着没有任何支撑。久而久之,却是悬空的那半边变得冰凉,软绵的半边变得酥麻。
“榻就是要靠着才舒服。椅子是用来做的,榻就是用来靠的。”
凌锦一边扣着封泥一边对刘睿影说道。
没有女人不爱美,凌锦也一样。
这美七分靠的是先天娘胎中生出来的模样,剩下三分却是靠着日后的打扮与保养。凌锦自然算是在娘胎中酝酿的极好,出生便是甲等。但红颜易老,谁都抵不住这岁月的煎熬。
相比于死,凌锦更怕老。在容颜最盛时死去,要比年老色衰时老朽要精彩的多。故而在她年轻时便天天缠着叶老鬼这位名满天下的神医给她看诊,把脉,开药方。一个没病的人天天缠着郎中,即便是神医也会受不了。
最后叶老鬼给她胡乱拟了个方子,用的都是些极为常规的滋补药品,让她捣碎后搓揉成药丸服用,可以拖延青春的逝去,起到驻颜的功效。同时还告诉她,不要多走动,尽量歪斜在榻上,一次保证体内血脉经络能够上下畅通。
那所谓的:“驻颜”药丸或许还有点用处,但叶老鬼的后半句话完全就是胡扯。无非是想借此让凌锦少走动,少出门,省的天天缠着他看无病之躯。
医者虽然仁心,但也不能将这仁心化作滥觞。叶老鬼也立志要悬壶济世,放着那么多疑难杂症不去解决,天天被这女人缠着要青春永驻算是什么事儿?
叶老鬼本以为她不会听信,没想到凌锦不但信了此言,而且一信便是好多年……以至于在中都查缉司中都只知诏狱有十八典狱,不知十八典狱之上还有一位提调总长。
不过叶老鬼只知看身体之疾,不知医女人之心。聪明如凌锦,当然知道这红颜必老,青春终逝,无非是想给自己脆弱的感情中,多留下些经得住风雨,熬得过寒冬的念想罢了。
未曾婚配之人自称夫人,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人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能感觉到血液的流速,但却弄不清感情的缘由。一个刹里会有成千上万个想法闪现,但它们都遭受不起任何,也不想面临任何。凌锦便就这么与它们干耗着,待油尽灯枯后,一切都被浇熄,所谓的挣扎也就自然而然的死去。
不过深居简出的这么多年,凌锦的身材竟然丝毫未曾走样,倒也是难得!她心中想当然的认为是叶老鬼的方子起了作用,实际上却是因为她大部分时间都斜靠着,也不曾有什么劳累,便不会有太大的胃口,由此吃的也少,就能始终都保持如一。
这几年她都未曾走出诏狱大门一步,但天下间发生的事情却没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即便她根本不想知道,也有人要告诉她。不论凌锦想不想听,这人每天都回来说道一通。
刚开始的时候,凌锦还能耐着性子听听。到后来,却是就越来越不耐烦起来。因为那人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只是为了自己痛快而不停地说道。
昨晚那人照例也来了。
不过凌锦已然找到了应对之法。
那就是一边听,一边喝酒。
枯燥无聊的话,放在平时难以入耳,但却极为下酒,极为催眠。听着,喝着,她便昏睡过去。再醒来之时,那人早就离开。凌锦打了个嗝,鼻尖处萦绕着浓郁的酒气。
今日她早就计划好了要见一见这位现在名头最胜的中都查缉司省旗,刘睿影。所以她醒来的很早,心中有事时,即便喝了再多的酒,也是能够按时醒来的,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