岢岚夹于吕梁山东北麓群山与管涔山之间,汾水从西北方向的管涔山脉中部群岭之间流出,从苛岚城西流淌而过,南下往楼烦县境而去。
这里是汾水的上游,进入六月水势也不甚大。
岢岚城作为州治,同时也是对契丹人西段防御的核心支撑,必要时还要增援管涔山以西府州与党项人的边境战事,在大越的版图里有着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
城池沿汾水东岸而建,南北长逾七里、东西宽逾三里,城墙都用砖石包砌,放在中原也是少有的大城。
州衙谈不上富丽堂皇,都是灰扑扑的砖木建筑,占地却极广,诸曹判司公廨、审理院狱、马步军院狱、仓储以及城中禁军驻营都在左右,差不多占到岢岚整座城池四分之一还多的地盘。
徐怀与提前一步赶到岚州的徐武坤、郑屠他们接上头,却没有急于会合,而是先奔州衙来。
殷鹏、韩奇、唐青陪同诸女留在州衙外面的巷道里等候。
徐怀、唐盘、徐心庵陪同王禀、卢雄走进州衙,然而郭仲熊今日却不在岢岚城里,是郭仲熊身边名叫曾润的一个押司,在州衙一座偏院里招应他们:
“郭郎君昨日前往宁武巡视边兵事,但董郎君也料到王郎君这两天就会到岢岚来,特吩咐曾润留在衙中相候,招应王郎君抵临岢岚诸多安顿事。小吏未料到王郎君会还有这么多伴当同行,在衙署后给王郎君准备的宅院有些小了,但也没有关系,小吏再在左右腾空两栋院子里来,应该是够住了……”
州衙偏院的厅舍都低矮狭小,官案左右还刻意就摆下两张椅凳。
徐怀不愿意走进去陪站,就一屁股坐在廊前的台阶上等候,也浑不顾院里两名差役的异样眼神,自顾自的摆弄着手里挎刀,体会拔刀横斩势的微妙之处,默默想着给这两家伙来一下狠的,能不能赶在他们出声喊叫之前毙命?
所谓刀剑在手、杀心自起,便是这种情况吧,总是莫名其妙想拿人试刀。
这时候听到这个叫曾润的押司,在官舍内左一个“王郎君”、右一个“王郎君”招呼王禀,徐怀便觉得刺耳,转回头往官舍里窥去,就见曾润四旬年纪,面皮枯黄,脸型瘦狭,穿着青黑色的公服,唇上留有一抹黑须,像是个文士。
当世称谓颇为考究。
左右相、参知政事、枢密使、副使、御史中丞等人物,才有资格以“相”、“相公”等称谓。
这些人物倘若是因为贪赃枉法等私罪流贬地方或革职为民,声名狼籍,自然也不会讲究称谓的问题;而像王禀这种因直言犯上的公罪流贬地方的,照大越百余年来的传统,地方上也是要给予足够的尊重。
在泌阳时,地方官员心里对王禀有再多不屑,但口头上都还是以相公相唤。
曾润这时候刻意以“郎君”称呼王禀,之前也没有起身走出官舍相迎,而是坐在主案后等着卢雄陪同王禀走进去,徐怀便知道他应该是郭仲熊赴任时带到岚州的私吏。
虽说州县吏事主要由地方势力掌控,但主政官员到地方后,也可以利用举荐之权安排身边的幕宾掌握一些关键事务,以免为地方势力所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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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郭仲熊到岚州,是为联兵伐燕之事打前哨站的,更是要多带几名精明能干的私吏排除地方势力的干扰,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掌握主动权。
王禀似乎完全不介意称谓上的微妙不同,也听得出曾润话里的意思是要将他留在岢岚城里,但这不是他想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