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容易醉,很快,大家都有了几分醉意,这也叫做酒兴正酣,一般喝到这个时候,就会比较放得开,因为大脑受到酒精的刺激,开始处于一种亢奋状态。
皇帝可没忘记正事,他是来找曾嶙的,正好现在借着酒劲,他缓缓问道:“曾先生,这次的殿试,不知你是如何作答的?”
曾嶙闻言一激灵,酒醒了少许,有点紧张地问:“楚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好奇问一下。”皇帝笑呵呵道,“曾先生才学过人,楚某很好奇,殿试你是如何答题的,反正现在殿试已过,你不妨说一下嘛。”
甄建闻言大概猜出了皇帝的意思,便也笑呵呵道:“曾先生,你就说一下吧,我也很好奇呢。”
曾嶙见甄建都发话了,便点头道:“好,那我便说一说吧,此次殿试的试题,是:‘设我金榜题名’。”
“嗯?”甄建闻言一愣,没听懂,仔细一琢磨,这才明白,就是假如我金榜题名了,后面加一串省略号,而这些省略号,就由考生们自己去发挥了,还真有高考作文的风范呢。
皇帝赶忙问道:“曾先生是如何作答的?”
曾嶙道:“题中要求,诗词歌赋皆可,我作了一首诗。”
“念来听听。”
曾嶙依言酝酿了一下,缓缓吟道:“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旷荡恩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甄建听得一愣,这首诗是自己给曾嶙的,但自己给他的时候,把“长安”改成了“临安”,因为现在的京城在杭州,而杭州又称临安,在临安中榜,自然要写临安啦,可曾嶙居然特地把临安改成了长安,以至于现在这首诗跟原诗一字不差,简直是奇迹一样的巧合,甄建搞不懂,曾嶙为什么要把临安改成长安。
甄建不懂,皇帝也不懂,也正是因为皇帝搞不懂,所以他才特地微服出宫来找曾嶙,准备问个明白。
“好诗!”皇帝听完拍手赞了声,然后语锋一转,问道,“不过,咱们大楚的京都在杭州,在杭州中榜,为何会一日看尽长安花?应该是一日看尽杭州花才对。”
曾嶙闻言目露悲悯之色,缓缓道:“长安是我大楚故都,而如今,北方国土尽都落入梁人和匈奴之手,匈奴人更是霸占了长安,踩在我大楚历代皇帝先祖的宗庙上,建起了野蛮的匈奴国,曾某身为大楚男儿,未有一日不曾断绝过夺回长安的念想……”他说到这里,眼圈有点发红,他不是刻意说给皇帝听的,是他心中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曾嶙祖籍在襄阳,那是一个经常遭受战火摧残的地方,小时候,他如果不听话,父亲便吓唬他,若是他再不听话,就会有匈奴人或是梁人来抓他走,直到现在,襄阳附近,匈奴和梁人的名声可止小儿夜啼。
根深蒂固的国恨,从小就在他心中种下,如今国恨的种子已然长得亭亭如盖,枝繁叶茂,他终于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发泄出来了,他没什么别的本事,唯有一支笔、一腔热血和一身浩然正气,如此而已。
皇帝满面肃然地望着他,他忽然感觉很惭愧,曾嶙说得没错,匈奴人踩着大楚历代先皇的宗庙,建起了一个野蛮的国度,和梁人一起肆虐侵略大楚,而大楚国力羸弱,只能苦苦强撑,根本无还手之力,身为大楚的皇帝,他深深为此自责。
只听曾嶙继续道:“曾某有一个期盼,期盼有一天,我们大楚夺回北方的疆土,重新定都长安,考生金榜题名之后,骑马游街,高声吟诵,‘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朗,这一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是曾嶙的梦想,是他的盼望,也是他的抱负,这就是这首诗的灵魂所在,虽然这首诗和原诗一模一样,但在如此的背景之下,意义已经远超愿诗。
皇帝静静地望着曾嶙,目光变得格外复杂,曾嶙自顾沉浸在自己的期盼中,良久才回转过神,转头面朝皇帝,拱手自嘲笑道:“对不住,让楚先生笑话了。”
“没有。”皇帝满面肃色地摇头,道,“先生大才,楚某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