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嘴角咧了咧,道:“各府管事的多少会捞点银子,哪能真做到清澈见底。就算是从中沾上一些油水,老太君心里也是知晓的。向来是任人唯亲,莫要做水至清则无鱼那套才好。”
蓉哥儿款款道:“仆上效,主下赐,皆是恩情。可赖家的哥儿得了好处,不仅不感恩,还坏贾家的名声。这也倒罢了!还要在贾家耍威风,当着我面也不嘴软,哪能轻易放了他。以后两府的下人有样学样,岂不是一个个都养成了白眼狼?”
冯紫英唉了一下,道:“这人也不知深浅了些,左右也不着调。往日里同他喝酒时,还见着算客气。没想却是这么个人,这些事儿蓉哥儿瞧着办,我绝不多管闲事。”
他听了贾蓉说了大概,也差不多了解蓉哥儿要用什么办法了。赖家依仗的不过是赖嬷嬷和赖大、赖升两兄弟在宁荣两府的威望,如果一下把赖嬷嬷这些可依靠的人清除了,赖尚荣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所谓孤立无援、求门无路,没了贾家的庇护,赖尚荣这么个哥儿还能在神京潇洒多久?
“世叔可是怪我太不仅人情了?”蓉哥儿笑着问道。
冯紫英摇摇头,这是贾家的家事,哪里是他能参与的。现在贾蓉又是八公里最有潜力的人之一,大家都只会应承,怎么可能会与贾蓉唱反调。
他很清楚情谊是情谊,利益是利益。况且,真论起来,他与赖尚荣也没什么情谊。
冯紫英淡淡道:“不过一个脱籍的家生子,怎么做都不算过分。”
蓉哥儿点了点头。
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些人认不清自己。所谓圈子不同,不要强融。对冯紫英、薛蟠,甚至贾宝玉来说,赖尚荣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角色。
也许赖尚荣认为冯紫英唤他一声兄弟,这是认可了他的身份。实则,不过是见面时的客气。
这些个公侯子弟,会同人交心,却难同赖尚荣这样的人交心。只是赖尚荣却以为同场喝过酒,换了名牌称兄弟,就真的成了兄弟。
这可能吗?
贾蓉望着清河里的那艘船已经远去,同冯紫英道:“也该回皇庄当值了,不宜多逗留。”
“去吧,咋也该回神京了。紧赶慢赶也没见着这家伙一面,等他回来在细细算账。”冯紫英呵呵一笑,完全没把赖尚荣的事情放心上,又道:“等蓉哥儿忙了这阵子,咱再去府里叨唠。”
见了冯紫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贾蓉无奈笑了声。让蔷哥儿送秦业老爷回去,自己则跑到马车上一马车边。
“向来只听说了长姐如母,却未曾听过小妹如母的。蟠大叔有宝姑姑这样一个妹子,实在让人心生羡慕,不知省下多少忧愁。”
车里坐着的正是薛宝钗,她却不回蓉哥儿的话,吩咐莺儿该回去了。
这妮子还记着上次脱她袜子的仇了。蓉哥儿暗暗摇摇头,我闻着那味道都没说什么,反倒是她先生气了。
这些来的一些日子,蓉哥儿也过得平常。水里营田府的事情按部就班进行着,王熙凤那边也颇有忙碌,只是秦可卿这些日子稍显有些不对劲来。
蓉哥儿从皇庄出来,去西府凤姐儿院里一趟回来,就见着秦可卿在炕上打盹。
“奶奶这几日精神气缺了不少,我们要去找太医过来,她却不肯麻烦。”小雀儿见上蓉大爷的面告蓉大奶奶的状。
小雀儿噘嘴道:“雀儿也是为奶奶好,奶奶却责大爷不在府里,哪能让其他男子进院子来。死活不肯见太医,咱与憨丫头都找到西府请太医去了,奶奶也不肯见。”
蓉哥儿问:“到底是如何了?”
雀儿怕吵了蓉大奶奶打盹,拉着蓉大爷小声道:“这些日子奶奶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今儿我探了奶奶额头,也异常温烫。而且……往常月初几日就要备上糖水,这个月都过中旬了,奶奶却还全无动静。”
蓉哥儿瞧着炕上的秦可卿,面色红润,倒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心里却被小雀儿说的发毛,确实太异常了。
连忙拿了牌子给小雀儿,吩咐道:“你对忠顺王府里也熟悉,趁着夜色不深,拿牌去一趟。若是能见着王妃娘娘最好,见不着直接同王府里的内监说明了奶奶的情况,请王府里的御医过来诊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