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上白雪渐渐消融,红楼绿瓦上银装半褪。犹如身着红绿裙袍的富贵女子斜披着一条雪白色的披巾。一阵风来,屋前门上的灯笼随风摇曳,恍惚间竟像是雪色披巾也被吹动了。
马车在宁荣后街上缓慢行驶着。车里,蓉大爷闭目养神。晴雯捧着蓉大爷赏的暖炉,一双灵动眼睛在细细打量大爷的眉目,心里在暗暗拿小蓉大爷与宝二爷比较。
样貌自不用说,论前程小蓉大爷早袭了爵了,现在还有官身。论贴体,宝二爷最擅哄人,但如今改了性子与外面男人好了;小蓉大爷手中暖炉确是温暖,不仅暖手还暖心。
她虽在心中对比,却也未有其他出格举动。只想着如同昔日被老太太瞧见那般,再以自己的优长得东府主子们喜爱。
要施其他下作的手段,她是万万不会做的,更是打心底不屑做的。往日宝玉还没改性子时,她又何尝不知道房里有好几个丫鬟同宝玉有旧。那些人里有给宝玉拌嘴吃胭脂的,有暖床嬉闹几个时辰的,有伺候宝玉洗沐水漫金山湿了被褥的。
偏晴雯从来没做过这些。宝玉何尝没来她这里哄过,只是不肯不屑而已。
马车内一路规矩,到了荣国府后,晴雯亦是小心给蓉大爷开道。
才进宝玉院子,晴雯再展现能力一顿指使安排,唤着小丫鬟们铺软垫、捧盆给小蓉大爷净手、上热茶、扶宝玉坐起。一切安排亦有条不紊,安排好一切后又打发了所有丫鬟离开。
贾蓉瞧着这利落手段,也不免意外。不禁感慨到底是在赖嬷嬷身边呆过两年的,小小年纪也有些管事的利害手段。
蓉哥儿待见了晴雯、麝月等领着丫鬟们离了,又瞧旁边的袭人小心扶着坐起的宝玉。这对主仆也是有意思的,宝玉面色不佳,袭人脸色也不好,两个都是病秧子样。
贾蓉好奇问道“宝叔要紧叫我过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
这个疑问可缠在他心上很久了。
宝玉双手用力撑着软垫。他后面的伤虽然好了一些,但是坐到东西上时还是会感觉到明显的疼痛。这也是为什么今儿明明是宝钗生辰,他这个爱热闹的却没过的原因。
宝玉腼腆笑一下,道“让蓉哥儿走了一趟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太要紧的事儿。”
不是要紧的事情,叫我过来干嘛贾蓉撇撇嘴,还搞这么大阵仗,连房里见的丫鬟都支出去了,只留下一个最亲厚最听话的袭人在旁边。
蓉哥儿道“宝叔有什么事儿,只管说着。若我能帮忙的,自然会帮。要帮不上的,也就没法子。”
宝玉嗯声点了点脑袋,在袭人的搀扶下换了一个坐姿,侧着身子尽量让后面受伤的地方不要受力挤压。侧弯着腰,竟有些女儿姿态,道“想请蓉哥儿带我到南城一趟”
南城贾蓉瞬时眯起眼来,宝玉这家伙还是想着去见张红尘啊。都这副模样了,竟还心心念念要见张红尘后面还受着伤了,是真想让张红尘在他身上写满正义的正不成
贾蓉皱眉挑眼道“宝叔莫不是想去见南城的那人”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连那些大小丫鬟都也都出去了。宝玉叹气声响起,道“那日老爷嚷着要找他算账,今儿听太太口气,老爷已联系了人要给他为难。我与他到底是有情的,岂好因这事害了他。”
贾蓉从不歧视什么,若宝玉和张红尘真有感情,甚至也祝福。只是要让蓉大爷去帮宝玉给张红尘传信,这件事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他道“宝叔何必担心,那人现在在锦衣司当差,直接听命于当今。只要他自己身上不出什么把柄,别人哪里能害得了他。若他做了许多坏事,政老爷亦可算是为民除害。”
宝玉听了,心里大苦。
他虽不好正事,却也知晓那张红尘做所事迹,本就是劣迹斑斑的。如果不是戴罪立功被锦衣指挥使大人招入麾下,张红尘早被折磨死了。而且宝玉从张红尘偶尔的抱怨中得知,张红尘如今在锦衣司内的作用越来越小,当张红尘没了任何作用,新的旧的账目会汇总细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