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咬了咬牙,心里想着早知该换些避虫的香来,何苦在这里受这样的罪。扭了扭身子,却又不敢闹出大动静,就怕可巧倚霞阁里正好出来人。
伸手进衣裳里寻了一阵,逮出一直无礼贪色的蚂蚁来,用手儿犀利给掐死。
她再抓了抓脖子,却不由得眉头紧蹙。心里大骂几声该死,只得半解腰上汗巾子,探手过去。
好歹,逮出了一个罪魁,却越发觉得树下难耐。
正想着起身时藏另一处时,恰闻得倚霞阁里传来动静,是倚霞阁开门的声音。薛姨妈只得佝下身子,又忍不住伸起玉色颈脖,一双大眼睛紧紧透过丛荫缝隙盯着倚霞阁门口。
只听得一个颇为熟悉的男人声音传来。“好生照顾你家姑娘,待晚宴开始,我再唤人来叫你们。”
薛姨妈眉头一紧,她这会听到照顾两字,心里顿时印发无限遐想。
丫头怎么了
那人和丫头在楼上做了什么
为什么要说好生照顾
一面思忖,一面紧盯。不一会儿,只瞧得一个身影款款走进了她的视线里。
“蓉哥儿”
“是他”
“怎么会是他”
“怎么能是他。”
薛姨妈愣神好一阵,当瞧得蓉哥儿左右扫眼时,又暗暗潜下身子藏在树下藏在花草丛后。终于等蓉哥儿回头过去,薛姨妈才忍不住扭动身子,暗暗摩挲着双膝。
被虫子咬上一口,实在痒得紧。
难受。
薛姨妈又怕惹来蓉哥儿扭头,既不敢出生,又不敢大动静。强忍着等蓉哥儿消失在视线里,方才款款松了一口气。
紧绷的神经也在这一刻松懈。随后,脑子里更是茫然。
丫头怎么就和蓉哥儿搅一起去了,他们可隔着辈啊。薛姨妈心里做了最坏的猜想,如果一切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往后该怎么办远房的隔辈亲戚倒好说,关键蓉哥儿是结了婚的有妇之夫。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做最好的猜想。
丫头是个自爱的,她极有主见,定不会和蓉哥儿做出不轨事情。
即便
即便他们有一些好感,也或许是私下秘密商量经验生意了一定是商议生意,不是那等丑事。
我家丫头最懂规矩。
她企图说服自己,却如何也解释不了为什么宝钗和蓉哥儿要这么神神秘秘,还有前面听过的几声嬉笑。
薛姨妈款款走出树荫下,她想去求证。犹豫片刻,却未去倚霞阁敲门,反而悄悄绕林子里离开了。是扭着腰,摩挲着腿离开的。
才回天香楼的蓉哥儿,见薛姨妈从东面走来,神情亦是诧异。再瞧着对方暗暗摆腰如湖边柳,挥绢如风中旗,也只好稍稍避开眼神不去直视。
心里只想着“今儿姨太太异常的很,这样风情样子莫不是也去会情郎了”
乱想了一下,又忙打消这念头。天底下也没这么傻的人,今儿会芳园里这般热闹,其他地方也不够私密哪能会得了情郎。
再念着薛姨妈是宝钗的母亲,也不再去揣摩乱想。
只是余光见着薛姨妈过来,这位宝钗的亲生母亲却在他身边停了下来。他还感受到薛姨妈看自己的眼神格外奇怪,是一种极其复杂难以形容的眼神。
蓉哥儿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这种眼神。
他轻咳了一声,尴尬地侧过身子道“姨太太快上楼罢,听丫鬟说方才老太太还在打听您去哪了。”
我去哪了我去被虫子叮了。
薛姨妈暗暗咬牙,扫过蓉哥儿像是刚洗过的脸,神色愈发不善。嗯了一声,挥一下手里白绢,扭着身子上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