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湟水河谷这样的地方要是佃上一百亩,家里丁口又不多,那在丰收的时候,佃户也能想吃肉就吃肉、想喝酒就喝酒,家里人过年有新衣裳穿,还有肉饺子吃甚至能培养出个良家子。
学文能考功名,习武能上阵的良家子。
就比如王进忠的老父亲,他们家原本能分到七亩地,但因为有个给大元帅当兵的儿子,家里就有了十四亩地,农忙的时候乡里也会有人帮忙。
当然帮忙不是白帮,乡里不是户户都有牛,一般看每户人口,是十户或五户一头官牛,优先分配给缺少人力的军属和畸零户,共同承担养牛的口粮,耕种的时候用牛,代价就是畸零户或军属的生老病死,其他几户都要帮忙。
官牛生病,必须当日报给乡里,乡里有兽医;如果死了,乡保必须通过急递铺当日报给五镇,五镇拉走牛尸衡量死因,正常死亡与地方无关,其他死亡视情况赔偿一到五两。
有十四亩地的王老爹,在家过的日子就相当于两口之家佃了一百亩地的生活。
这是什么样的日子一个人守着两千斤原粮,吃是绝对吃不完,冬天的衣裳他也不需要准备,甚至如果不考虑给儿子说媒娶媳妇,王老爹这一年可以每天吃一斤羊肉。
但是在地窄人稠的河湟,有一户人家能佃到一百亩,就说明有十户人家一亩地都没有;一千户能佃到,就有一万户一亩地都没有。
湟水河谷不算山区,只有两万三千户。
均田,能让每个人在正常年景拥有不错的生活,也能在偶发的灾年拥有抵抗风险的能力。
等到宴会在欢声笑语中结束,送走了宾客,承运发现刘承宗和刘向禹坐在厅中,父子二人俱是面色凝重而忧虑,不禁问道“二叔,哥,咋了嘛”
“均田。”
刘承宗挑起醉眼“均田能推行到其他地方么”
“很难。”承运没怎么饮酒,笑呵呵地摇头道“远的不说,河湟可不止谷地,谷地南北山区,四十万土民三百万山田,均不了陇西各地,人手更是不足。”
承运说着往上指了指“我们二十个乡保的吏员,他们倒是都能设镇,但这最多也就够三四个县,归根结底扎根各乡的人不够,均田不能用本地胥吏,用他们我们连一个县究竟多少亩地都不知道。”
“整个陇西,要用多少人”
承运被问住了,吞咽口水,看了刘向禹一眼,却见二叔老神在在坐在旁边一言不发,他只好道“按四十个县算,二百八十个乡保,两千八百个乡”
他说不下去了,这种浩大的工程,工作队要近两万人,单单兽医,就要准备三千人。
却没想到刘承宗并不气馁“兰州,从临洮开始,用河湟的人均兰州的地,招临洮的乡吏学习后均甘肃的地,十年八年,把陇西的地都给它均咯。”
刘承宗站起身晃晃脑袋,张开两手“我要让他们提着鞋走在泥泞土路上,要让他们在山风里通过摇摇欲坠的桥梁渡过河流,要让他们有喝不完的苦涩井水和总是漏雨的屋子,还要让每个人都有终日劳作不得休息的贫瘠土地。”
“我要让最贫穷地方的人,活得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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