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口人有一千两的财富,平均到每个人,其实就是有头牛、有几间屋子、有些田地而已。
承运说得满面悲悯,刘承宗却突然笑了。
他返身指指床榻边上的邸报,问道:“你知道为啥那笔银子,上天猴那还没信么?官府对我们回陕西打了艾穆也没动静,因为陕西不想运银。”
“刘巡抚上奏,想把银子留给陕北救灾救荒,说饥荒遍野,各县都在攒里并甲,他都不敢说请皇上免了辽饷,只说缓征,明年复征补足,你猜皇帝说什么?”
刘承宗说这话脸含笑意,手心拍手背往前一摆:“广生职司巡抚,亦宜勤恤民隐,以图公私并济。”
承运眨眨眼问道:“皇帝这话说得,谈不上不好吧,勤恤民隐不是好词么?”
“是啊,单听话挺好,但刘广生上书的是,陕西殘民已经朘骨吸髓了,收不上来,辽饷晚一年交行不行,那皇帝说这话是啥意思?”
刘承宗笑着哼一声:“就是说你是巡抚,地方上的事你自己解决,解决不好是你的问题,辽饷立刻就得收上来。”
承运的笑容僵在脸上,身子硬挺挺在军帐里呆立半晌,才咬牙切齿道:“狗怂,我要是巡抚,就不给他个王八蛋干了。”
“他想干也不行了,皇帝都已经说这话了,他辽饷能收上去么?”
刘承宗摇摇头:“等着瞧吧,我估计陕西巡抚该换人了。”
此后没过几日。
贺勇从北边跑过来玩,神态夸张地告诉他:“狮子你知不知道,巡抚刘广生一病不起啦,我看这陕西巡抚要换人。”
刘承宗心里对这事早有预料,只是点头笑笑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才问道:“你能不能给我弄点火药过来?”
贺勇抽了口气,摇头道:“我就是给你弄些火药,也过不来,你还是想办法自己配吧,王左挂被招抚了,就屯在绥德。”
“整天还是抢这抢那的,什么东西都过不来,我都得偷偷摸摸往这边跑。”
提起王左挂,贺勇头疼得很,对刘承宗道:“他这招抚,就是拿官府当傻子。”
“那不然呢?”
刘承宗白了他一眼。
陕西的情况,明明就是连锁反应,天灾让民变、民变让兵饥、饥军进一步加强民变,导致恶性循环。
朝廷就满脑子剿抚,根子出在旱灾上。
他说:“除非朝廷把招抚的农民军调到湖广、河南、北直隶那些能休养生息的地方,给他们分地分牛分种子,否则招抚就是个傻子事。”
贺勇没想过这些事,笑呵呵就算过去了,但更在意另一件事,凑到刘承宗身边问道:“你们没火药了?”
刘承宗看看他,笑道:“有,但将来就不太够用了,谁会嫌火药少?”
贺勇连忙道:“我就问问,放心吧,这事不会跟将军说。”
刘承宗说的是实话,他们确实还有二百多斤火药,但这玩意明显不够用。
因为山西的师成我给他送了封信,说明了他对天字、地字两种型号火炮的设想,并且已制成三百斤的天字狮子炮八门。
本来应该是十门,但有两门在铸好后实验,发现漏水,只能融掉再来。
这是八门打三斤弹的铜炮,每次用药一斤半;更别说还在尚在制造中的地字狮子炮,就算小一些,也要用药一斤。
二十门炮,齐射一次就要二十五斤。
等这炮送来,火药不够用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