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浪费粮食的囚犯已被处死,他们有足够的粮食撑过暖季。
撑过十月,大地会重新封冻,蒙古人就会跑回青海,不跑也会被白利王的军队打跑。
虽然这座堡垒只有六百守军,但凭借山势,依然对山下数以万计的蒙古军队有绝对优势。
阿旺的轻松并非胜券在握,而是做足准备后的有恃无恐。
石墙地基难以摧毁,上层边玛墙的蓬松结构能抵御箭矢,狭窄山道则能保证守军的兵力优势。
就像他攻下堡垒的方法一样,在这座坚固堡垒里,历来敌人是什么样并不重要。
守军最大的敌人是自己。
所以这半个月,他下令军队化冰蓄水、清查粮食、减少人口、布置防务,他甚至答应军队里的士兵,等回到玛尔康,自己会为他们患病的家人治病。
阿旺写完那句话,看部将仍旧非常不安,又面带笑容继续写道:“传令三支如,若有土兵守城时阵亡,我来寻找天葬师;若有英雄阵亡,我为他们举行火葬。”
白马支如的如本担忧地看着他慢慢书写,眼睛一点一点瞪圆瞪大,结结巴巴说话连不成句子:“火,我,我也能火葬?”
阿旺缓缓点头,对部将的反应非常满意。
通常来说,能够流传下来最广为人知的习惯,在过去恰恰是只有少数人才能享受到的特权。
中原农民穿不起绸缎,土苗少女带不起银器,蒙古牧民舍不得吃肉,后金猎人穿不起貂裘,藏人百姓也没资格天葬。
天葬是贵族与僧人才拥有权力,而火葬更加高贵,只有大领主与高僧大德才能烧出舍利。
这是阿旺收拢人心的诀窍。
早在阿旺代本还是流浪的阿旺和尚时,就靠为战死的农奴兵举行葬礼,差点被拥立成地区小头人……可惜他不能说话,那几十个还活着的农奴兵很快就被他们的主人领走了。
部将兴冲冲地跑出去传达命令,没过多久,阿旺就在居室中听见士兵在城堡里此起彼伏的欢呼。
他满意地勾起嘴角,继续静心绘画。
直至下午,城堡里的胫骨号角接连吹响,三层走廊被紧急调动的士兵踩得吱吱直响。
随从马兵敲响居室木门:“代本,敌军要强攻了!”
阿旺的藏笔落在炕桌上,对这个消息满面疑惑。
此时已近傍晚,这里暖季天黑的要晚一些,但距离夜幕降临也只剩两个时辰了,蒙古人在此时发动进攻,若天黑不能攻占堡垒,单是在不熟悉的高山上,就能让攻城军队自相溃散。
没过多久,阿旺头顶扎孔雀翎的铁盔,带前后护心镜的锁子甲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登上堡垒平顶瞭望。
山下的军队像是一群迁徙巢穴的蚂蚁,密密麻麻,沿山间石阶向平台推进。
城堡内的空地,白利军各队正在军官率领下集结,头盔以不同颜色缨饰的两名如本军官率领士兵登上外围高墙。
投石兵、弓箭手以及三十二名身披虎皮或猞猁皮的农兵据守高墙,呼吸出一阵阵白色吐息,城上一片肃杀。
那些农兵是最精锐的力量,身披虎皮,每个人都曾在战斗中得到猛虎英雄称号,装备最好的锁子甲与四境甲,持强弓或来自藏地与中原的火绳枪,威风凛凛。
阿旺注视着山下艰难攀行的军队,随其高度攀升,他已经能渐渐爬山的敌人轮廓。
阿旺皱起眉头,那些人……那些人好像不是蒙古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