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候,再沉闷的家庭也会变得热闹起来。她和父母在过年这天和家里的其他亲戚一起订了一桌酒席,只需要按时出席、吃饭就可以了,所有购买食材和烧制时候的兴奋都被省略成服务员推门上菜时候的匆匆而过。
“小逸也到嫁人的年纪了吧。”酒桌上的长辈一喝酒就喜欢扯一些婚嫁的烂俗内容。
她还是装作礼貌地笑了笑,刚想说话,就被母亲抢先了一步,“是啊,我们夫妻两个人干着急也没用,这孩子倒是一点也不着急。”脸上堆起了褶子。她于是硬生生地把那句“管好你家歪瓜裂枣的儿子”憋了回去。
“我倒是认识很多优秀的男孩子,家里做生意的,改天两个人认识认识?”
“那当然好啦。”母亲又一次抢过了自己,她的火气要冲上头顶了。
宴会散去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三个人坐在车上带着酒桌中攒下的不满默默无言,阴沉的气息笼罩在车顶,她感到有些透不过气,打开了窗。
“大伯说的那件事我会留个心眼的。”这扇透过冬天凉风和烟火余味的窗户像是同时打开了母亲的话匣子。
她这次学乖了没有说话,因为她早就从中听到了不容置疑的语气,但最让她不舒服的就是家里人这幅想要急于摆脱一个适婚年龄的女性的嘴脸——“适婚不嫁”像是一个不能轻易被谅解的罪过摁在了她的头上。不管教育普及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不管从职场的角度天花板被打破了多少次,达到领证年龄的女性终究还是成为一个烫手的山芋,等着热气散去,原本围绕在火炉边等着刚出锅蜜薯的男人们的就会作鸟兽散,到时候再便宜的价格再卖力的吆喝也无济于事。她不知道郑天阳或是林黎,甚至是彭景竹会不会遇到一样的困境,但眼下,作为女性她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无处可去也无处想要的尴尬。
“你被催婚了吗?”她在车上找了个空档发了条消息给林黎。
“还好诶,就是问问我有没有女朋友而已,然后就没有接话了。”林黎像是猜到了她现在的困境,发了一个同情的表情包。
“好烦。”
“我们过两天去海岛吧,玩完正好回去了。”
她看着这几行字,沉思了一会。郑天阳到家之后给自己发过的消息屈指可数,给自己打的电话还是在上厕所的间隙抽时间打的,她打出了“好”字,犹豫了两秒之后点击了发送。她和林黎已经恢复成好朋友的关系了,那应该就没事了吧。她自我安慰道。
“新年快乐。”彭景竹在零点过去了三个小时后给她发来了消息,她迷迷糊糊看到的时候有些惊讶,但很快就从这个名字延伸出的同情和愧疚的感觉——今年原本按照计划是他成为丈夫后的第一个年,但因为自己的出现或许间接地打碎了两家人的梦想,这个年他一定过的很糟糕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揉了揉眼睛回复了他,“新年快乐呀。这个年还好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