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达康一听见帐,脸色就变了,急的支支吾吾道:“甲长,今年这样的时节,您也不是没有看见,我家别说没有存粮食,连土胚房子都被压垮了,上哪儿有钱还账?再说,整个金山里也没有听哪家说这个时候被催账的啊?去年的利息钱是不是能再缓一缓?这还是大正月呢。”
这时代苛捐杂税很重,韦宝清楚每家都欠了一屁股债,很多人家的债务都是代代相传下来的,韦达康从成亲之后独立支撑一个家庭,就继承了自己爷爷手里留下的债务,当时好像是欠下四两三钱银子,到了现在,已经变成多少了,就不知道了。
明末老百姓过不下去,都是天灾伴着**,尤其是北方的老百姓,要收成没有收成,关外又到处不太平,朝廷为了筹钱,农业税收都收到了十多年之后,到了崇祯末年更加夸张,有的都收到了八十年之后了!还动不动派生出一堆新的杂税。
老百姓别说还账,每年能还一部分利息都很难,利息又都是高利贷,欠账金额只会累积增加,越欠越多。
“缓一缓?我听说你家现在有钱了呀,你儿子得了四两纹银,少说也应该先还上这四两吧?你家总共欠下26两9钱银子,一直拖着不还,不是成了烂账?”郑金发板着脸道。
“甲长,真没有剩下这么多,我家小子是在山海卫得了四两银子,但他花钱厉害,昨天中午请忠飞吃了饭,后面又买了一些粮食,现在就剩下四小贯铜钱了,一会我就都拿过来,再做几个大馒头送来。”韦达康低着头,不敢看郑金发,吓得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了。
韦宝叹口气,已经看出来郑金发是故意在刁难自己家,这年头,一亩地,还是好一点的一亩地,也不过三两银子左右,这些地主富农手里的资本不是地,而是这些烂账!掌握了账务,就掌握了土地上耕种的农户,这才能形成整个大明的农业体系,甚至是国家体系。
整个金山里的土地加起来,顶多一千多亩地,顶天就是三四千两纹银,但是整个金山里的账目加起来,赤贫的老百姓,至少积欠地主阶层达到六千两以上!甚至上万两银子,只多不少。
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金山里呢。
而且,农户们欠下的这个钱是永远都还不完的,这年头又没有买彩票的事情,也不存在中彩票的可能性,所有的职业都是世袭的,一辈子是农民,十辈子都是农民,只能祖祖辈辈的无限循环。
什么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这样的话,都是哄鬼的,在大明,穷者恒穷,富者恒富!
见父亲被人怼的满头是汗,韦宝却一点办法都没有,默默的站着,‘感受’这份贫苦农民该尝受的辛酸滋味。
罗三愣子,范大脑袋和刘春石三人也在一旁帮着韦达康说好话,说些让甲长开恩,宽限时日之类的话,韦宝才清楚三人为什么要跟着来了,给甲长里长送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们这是来帮忙劝说的。
“你们三个住口,这里轮到你们说话了?你们三个家里合起来,少说欠我上百两银子,你们也回去想想早日归还!特别是罗三愣子和刘春石,你们两个听着,别以为家里人死光了,账目就抵消了,大明律规定的欠账是父债子还的!”郑金发说着风凉话,目光却一直盯着站在一旁的韦宝看,“老韦,你儿子昨天请我儿子吃饭,那是他自己要请,你不是想让我把饭钱算给你吧?”
“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韦达康急忙辩解道,“我不会说话,甲长别往心里去。”
郑金发盛气凌人的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