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猫猫知道此时官府可能已经找到了直子。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情急之下,未加思索便一脚踢在画师手中的佛像上。佛像撞到壁画,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画师的心仿佛是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在一瞬间爆炸开来。他一把抓起地上的石头,拼命地向谷猫猫扔去。
谷猫猫冷笑一声,几下便将石子打飞。从刚才酒楼中和军爷的厮打中她就看出画师不懂武功。谷猫猫刚欲上前继续训斥他。谁知画师双目红肿,泪眼婆娑。他十分伤心地蹲在角落里,想要拾起碎了一地的佛像。可是碎片七零八落,他费尽心力地用力挽起,却还是有零零星星的碎末从手臂间流走。画师一屁股坐在地上,竟然自顾自地伤心地呜咽起来。
谷猫猫此刻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怎么也想不清为什么那样一尊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佛像会让他这么在意。忽然,谷猫猫想起了在室町台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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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师就是因为说了一句其他民族的话,才惹起了军爷的注意,以至于酿成大祸。那他那时说的到底是什么话?难道是党夏族的语言?
谷猫猫想到这里,不禁心里一惊。她转过头来,满脸惊疑地看了看小蝶。小蝶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着急,然后莲步轻移,走到画师身边。伸出手来,拍了拍画师的肩膀,说道:“回去看看吧,直子的病很重。佛像没了可以重雕,但是爱人没了就永远再也见不到了。”
“爱人?”画师回过头来,双眼如同洪水泛滥的堤坝一般溃烂不堪。他咬着牙说道:“我是一个党夏人,我怎么可以认一个燕国人做丨爱人?如果我早就知道我是党夏人,而她是燕国人,我当年宁愿死在城中,也不愿被她救起,苟活于人世。为什么她救起我,却一直不肯告诉我我的身世,为什么要我爱上她以后,她才肯告诉我,为什么?”
当年党夏城破,在燕国军队清点城内尸体的时候,一个来自燕国的小女孩,从一座破庙中救起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婴儿。身为孤儿的她,对这个婴儿产生了巨大的同情心,因此便瞒着所有人,靠着乞讨偷偷养活了他。十九年来,两人相依为命,同甘共苦,互生情愫,到最后相濡以沫。
如果不是那一场大病,他们本应该是一对举案齐眉,鸿案相庄的夫妻,一生平平淡淡,白头偕老。但直子这一场病来得实在太急,就像是一座停不下来的马车,向着深渊极速驶去,丝毫看不到停下来的希望。
她的心一日比一日慌张,因为一旦有一天,她再也无法张口,到那时,丈夫的身世将会成为永远的秘密。可是,她知道,一旦她说出了事实的真相,那将会在这个本就破败不堪的家中炸响一声巨雷,这一声雷鸣,不仅毁掉她来之不易的幸福,也可能会毁掉丈夫的一生。
想到这些,直子便整日整夜焦虑不安,身体便一天坏似一天。无论她如何哄骗自己,希望在离开之前不要破坏丈夫的爱和他们的幸福。但闭上眼睛,十九年前那场暗无天日的惨烈情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再也无法违抗自己的良心,终于说出了那个埋藏在她心底十九年的秘密。但是,当她完完整整地讲完整个故事的时候,她的丈夫,李木雅的世界,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