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坐马车的感觉并不是很舒服,颠簸感比较强烈,但是汤皖却是满眼里的享受。
每一次颠簸都是那么的真实,都是在向这个时代诉苦,都是在告诉汤皖,你获得了自由新生。
许久之后,汤皖才堪堪从车厢上爬起来,撩开窗帘,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银光闪闪。
目之所及,皆是有月光在莞尔流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夏风吹得芃芃茅草,随风飘扬。
像极了银河里的条条波纹,把夏风的每一次吹拂,都赠向远方的夜色。
汤皖便托着下巴,怔怔看着帘外的夜景,着了迷。
然而,此刻,首都城里,冲天火光已不再有,车子烧的只剩一个铁壳子,里面化为一片灰烬,赫然留有一具烧焦的男尸。
菊长杵在跟前,不知怎么办到的,硬是生生挤出了几滴眼泪,一张大脸盘子愣是爬满了悲伤。
悲伤的不只是这些而已,街坊四邻知道了皖之先生被活活烧死后,闻者皆震惊不已,而后潸然泪下。
很难把那个北大教授的皖之先生;那个让穷人的孩子读书的皖之先生;那个从来不摆架子的皖之先生;以及那个风度翩翩的皖之先生,与眼前烧焦的男尸联想到一起。
人们都围了上来,紧盯着烧焦的“皖之先生”看,紧盯着活活烧死的“皖之先生”看,念过先生好的老百姓顿时就唰唰往下流泪了。
“给先生盖上吧,晚上冷!”有人哽咽道。
有人立刻回家取了一床崭新的被单,几个人合力将遗体搬到被单上,裹起来。
“快通知先生的家人吧!”有人想道。
但是,久久无人动弹,因为大家都知道,皖之先生住在东交民巷,家无双亲,只有一个下人。
于是,有几道身影,立刻转身步入了夜色中,朝东交民巷赶去,让大牛前来带先生回家。
还有人回家取了鞭炮和纸钱,就在街上烧了起来,嘴里念叨着:
“皖之先生,带些钱再走吧。”
“先生,别忘了取些钱!”
“先生,一路走好。”
“嘣!嘣!嘣!”
天上的烟花猛然炸开,炙热的烟火短暂点亮了夜空,这一闪而逝的绚烂,多么的符合先生的一生,短暂而又绚烂。
天上的烟花接二连三的炸开,剧烈的爆炸声惊喜了许多人,都从床上起来,前来打听。
不久之后,这一条街上,陆陆续续有老百姓前来凭吊,对着地上的“皖之先生”行礼。
人们知道先生无后也无亲人,孤苦伶仃一人,从南洋回国,如今惨遭横祸,却连个执礼的后人都没有。
于是,有老人就对凭吊的老百姓说道:
“古来师者逝世,门下弟子当执子礼,你们有受过先生的恩泽,家中孩子在先生办的学堂读书的,都来给先生执师礼。”
“我家孩子就在先生的学堂读书,我回去叫来。”说话的是一个小贩,家中孩子今年春天刚上小学。
“我也回家叫来!”
“还有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