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四象脸色不是很好:“聂文洞已连续多日宴请城中乡绅,您怎么就稳如山岳?”
“不稳又能如何?聂文洞深耕青州多年,不是你我可比。一动,不如一静。”
徐文纪端起茶杯。
“您手握文书,可左右一州之吏治,为何迟迟不见动作?”
黄四象有些沉不住气了。
相比于十多日前,现在的驿站已然是门可罗雀,莫说前来依附的,就是拜见的都少了。
这说明,聂文洞已然有了动作。
“箭矢,只有离手之前,才是威慑,一旦出手,那就是鱼死网破了。”
徐文纪神色平静:
“我那位同窗,家世好、天资好、读书也好,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他只将自己当个人。”
“如他这样的人,天下比比皆是。”
黄四象面无表情。
有关于聂文洞的情报,没进青州之前他就翻看了不知多少遍了。
“不一样啊。那些人要么是财雄势大、要么是性情桀骜,我这位同窗可不是。”
饮尽茶水,轻转茶杯,徐文纪眸光幽幽:
“他是高高在上从未下来过,是真正的心性凉薄。”
“没有什么区别。”
黄四象有些烦闷。
驿站前后,不知多少人盯着,这种感觉让锦衣卫出身的他,极为不适应。
从来只有他盯人,什么时候轮到人盯他了?
“区别自然是有的。”
徐文纪微微摇头,却也没多说什么:“天色晚了,你也早歇吧。”
“大人,我有一事不解。”
黄四象没动身子,面色沉凝:
“依着您之前的性子,怎么都不该如此轻易妥协才是。到底是什么,让您如此顾虑?”
“看看这个。”
徐文纪向后一靠,露出案上的纸张。
黄四象打眼一扫,眉头顿时拧起:
“德阳大饥,人相食。江河皆干涸,乃至赤地千里,粝米一斗价二十金,麦一斗价七八金,久之亦无卖者。
篙芹木叶,取食殆尽,最终,人相食……”
“德阳?!”
黄四象心头一震,随即大为不信:
“德阳灾情,竟至如斯?”
他们一路而来,经历诸府收拢流民,虽不曾到得德阳重灾之地,可以听说一些。
“现下不至如此,可若我与聂文洞、四大家争斗日久,则必会如此。大旱之后,必有大疫!
若置之不理,德阳一府之灾,必会演变成一州之祸!”
徐文纪吐出浊气:
“每每思之,夜不能寐。”
天灾人祸。
徐文纪心头沉重,却还有着话不曾说出口。
他离京之前,曾请钦天监主洞观天星,不见青州有灾,更别说持续两年的大旱灾了。
这种突然出现的灾情,他曾在书中见到过……
如果这是天灾,那还好,可若是人祸……
“天灾啊……”
黄四象神情也凝重起来。
他也曾经历过大灾,那是真正的惨绝人寰。
文士杀人更胜武夫,可天灾,更可怖!
他曾经历过‘江洪道大灾’,连绵七日的大暴雨,冲毁万里山川,死伤数十万,失踪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