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那副将不由顿下,声音愈发低下去道:“肆意哄抢城内人马钱粮,未曾想那薛延陀(原为铁勒诸部之一﹐由薛、延陀两部合并而成,居于漠北,受突厥控制)却是以此为契机,设伏而出,我军应变不及,损失惨重——”
话音落下,厅内再一次陷入沉寂,方才的一番话仿佛一颗小小石子抛入深潭中,未起涟漪,却隐隐蕴藏着更大的波澜。
“郭公。”
就在万籁俱寂之时,一个平淡而稳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在场的人不由顺着看去,只见立在那副将身侧的中年将军眉目威严冷厉,单从那脸上身上未干的血迹来看,便知方经历了一场如何惊险的鏖战,然而相比于厅外跪着的那些士兵们,此人波澜不惊,唯有眸中一抹羞恼之色压在深处,似是隐忍未发。
此刻听到座上人唤他,也并未露出紧张意外之色,只是恭敬地上前一步,铿锵有力的朝着胡床之上的人应答。
“末将在!”
看着眼前这位已过不惑之年,比他还要先跟随秦国公侯贞南征北战多年的郭召,胡床之上稳坐着的赵翌并未露出半点波澜情绪,只是默然起身,随着衣料窸窣声,绕过胡床,走到那副舆图之下负手而立,只仰头看着舆图上的一角娓娓出声。
“当年你我跟随秦国公攻破高昌,俘虏曲氏,挂上这副舆图,大震国威之日距今也是有三年了——”
听到赵翌平静如叙话的声音,郭召严肃的眼眸微微颤动,随之看向那副宏伟的舆图,便觉得从前跟随秦国公侯承嗣征战时的热血与壮志仿佛袭面而来,浸湿了他的回忆。
“那一役侯公被流矢射中,弥留之际说与将军的话,将军可还记得?”
短短一句话,不过数字,却如当头棒喝落在郭召的耳边,心上,将他那些风光威武的回忆击了个粉碎。
看着座上面色如常,一如从前与他们布战谋略般沉静内敛的赵翌,郭召只觉得喉头一滞,在众人的目光下,终是低下头沉声道:“兵者诡道也,公行事果决,筹谋不足,遇事当三思而后行,要么不动,要么谋定而后动——”
杀人诛心。
郭召话音落下,便觉得侯公的嘱咐犹在耳畔,黝黑严厉的脸上顿时浮起羞恼,只觉得连耳朵也渐渐发热起来。
“今日一役,公出征之时带走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