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挥手,满盈盛怒的剑气挥洒而出,贯穿了漫长的距离,自季献的脚踝上留下一道缺口,令他摔倒在地。
再然后,剑刃抬起。
报应已经来的太晚了
所以,这一次,它不会推迟——
可风中,有弩箭的呼啸声响起,在街道的高处,来自鸿胪寺的警卫扣动了警告的扳机。
迟来的喧嚣声打破了寂静。
“让开,让开,鸿胪寺办事——都让开!”
在疾驰而来的机关马车之上,精悍的警卫们跳了下来,令地上的季献狂喜,几乎流出了眼泪。
“大人,救我!救我啊,我是季献,你们不认得了吗?”
他惊喜的凝望着那些熟面孔,回头指控,“就是他,还有他的同伙烧了云间楼!这群恶徒还想要杀了我!救命啊!”
“……季献?”
为首的捕头皱眉辨识,旋即面色大变,紧接着,那些从装甲奚车上走下的警卫们就抬起了手里的弓弩,严阵以待。
“你以为他们会救你?”
李白置若罔闻的低头,望着警卫后面狂喜的季献,满怀不解:“你觉得自己做下的那些事情,不会有任何的后果么?”
“什、什么事情?”
警卫后面,季献被逗笑了,笑得鼻涕泡都快要炸开了:“你是哪儿来的乡下土包子么?蠢货,这里是长安,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
在李白身后,云间楼的熊熊火光升腾着,哪怕火势无法再扩散,可已经足以湮灭所有的证据。
账本、密道、工坊,还有那些人证。
想要指正自己,除非花几个月的时间把那里彻底挖开,那个时候他早就跑到玄雍去东山再起了,哪里还用得着在乎这种东西?
证据?
李白恍然的点头。
感觉自己又学到了一个新的道理,感觉似乎是那个姓狄的家伙会喜欢的东西。
自从来到长安之后,他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长安人口中的‘土包子’,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佬。
他已经去过了那么多地方,那么多不同的大地、天空和城市里,见过那么多不一样的风景。
可当他来到整个世界最繁华的地方,迷惑的感觉,便停不下来。
奚车、花灯、机关师、马球、美酒、佳人、霓虹和乞巧节,还有移动坊市……新的东西太多了,陌生的东西也太多。
真迷茫啊,就好像忽然之间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里。
一切都变得和过去不同。
可哪怕一切再怎么变化,也一定有什么东西不变的。
哪怕有再多的规矩、律法、条陈和道理,也一定会有一条最简单,最朴素,也最不会改变的定律。
对,就对。
错,就是错了。
谎言不会变成真相,丑恶的种子里,也开不出美好的花。
一直以来,李白都很不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抱有期待,也不明白什么时候起,就有那种绰号背在身上
他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可却总有人会觉得他很厉害。
实际上,他只是受不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已。受不了别人犯了错之后逍遥无忌,受不了有人踩在别人的身上,还洋洋得意。
有的时候,在从别人那里听到自己的传闻,也会忍不住臊的脸红,羞于承认传闻中那个英武不凡的英雄是自己。
可有的时候,看到这个本该无比美丽的世界上如此丑恶的人存在,他就会觉得,或许,这便是上天赋予自己这一份矛盾才能的意义。
予善以诗,予恶以剑。
唯有如此,才是不变的真理!
“你知道么?”
死寂之中,李白低头,看向腰间的玉佩,那一只被血所染红的鹤展开双翼,仿佛要凌驾于天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