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问,别人看他的目光就和看傻子似的:“公子,这内城的店铺每月得花多少钱才能租下来,那些庄稼把式怎么可能出得起?从前那些年,卖羊肉的一大早去西城羊肉胡同,卖驴子骡马的,多半在东城驴市胡同,但现在,这些地方都换到外城去了。”
“这内城里,绸缎、珠宝、古董……哪里是泥腿子能买得起,卖得起的?”
朱二顿时满心讪讪然,还只能干笑一声谢了那人的消息,随即就匆匆从崇文门出了内城。
不比朱家的马厩日日清洗打扫,所以还算干净,骡马市那股味道却是极其难闻,他到了街口就被熏了一跟头,可菜市大街就在骡马市西面,他还不得不硬着头皮从那四处牲口的骡马市中穿过去。就只听四处都是各种嘶鸣,路中央甚至还有新鲜的粪堆,直叫他一阵阵恶心。
就在掩面而走的他几乎恨不得把香囊拿出来狠狠嗅几口时,他突然就发现那股让人头昏脑胀的味儿突然轻了不少,等到又穿过了一条宽敞的大街,原本两侧全都是各色牲口的格局就变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溜菜摊菜店。
面对这一情景,刚刚才饱经骡马市“熏陶”的朱二顿时精神大振,立刻策马小跑了过去。到了第一个摊子,他就急不可耐地问道:“有什么新奇的种子么?”
下一刻,朱二公子看到的便是一张茫然不知所措的面孔。他立刻就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可究竟哪说错了,他却仍然不明白。他只能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即试探性地换了个提法。
“有什么能种出奇奇怪怪东西的种子么?”
那菜贩看朱二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茫然变成了诡异。什么叫能种出奇奇怪怪东西的种子?你以为庄稼地里还能种出娃娃来?如果不是朱二衣着光鲜,又是骑着马,他简直以为面前这是个不知道从何处来的疯子。
意识到自己与其和一个人纠缠太久,还不如广撒网,多捕鱼,朱二立刻撂下那第一个连话都听不懂的菜贩,一个个问了下去。然而,他锲而不舍地问了十几个人,得到的回答大多数都是沉默,其中一个肯搭话的人却是疑惑地问了他,什么叫奇奇怪怪的东西。
朱二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说:“能亩产千斤的稻种又或者麦种有没有?能结出百斤大瓜的种子有没有?要不,一棵树上能结出各种口味酸甜果子的也行……”
可听完朱二的话,那菜贩就把他当成疯子看待了。我要有这么神奇的种子,早就富甲天下了,还用得着在这里沿街卖菜,还要应付你这种兴之所至跑来捣乱的公子哥?
十几个人问下来,朱二收获的白眼越来越多,到最后当他已经快气馁的时候,却是有人一把牵住了他的缰绳,笑容可掬地说:“您和那些叫卖的泥腿子浪费什么时间,他们才不懂这些!公子您要找那些种子,我有!我带您去买?放心,如假包换……”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只听凌厉的一声风响,紧跟着,他就觉得肩头一疼。醒悟到竟然是挨了鞭子,他顿时面色大变,可没来得及叫,他就挨了第二下,第三下……兜头兜脸无数下,疼得他拔腿就想跑,不想后头那位他以为是冤大头的富贵公子竟是策马追上来继续打。
“混帐东西,以为我那么好骗吗?少爷我就是拿这种问题试探一下,你还真跳出来行骗了!告诉你,少爷我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姓朱,当朝赵国公那是我老子!”
那想要顺手捞一票的闲汉原本刚刚还有些报复之心,此时却一下子烟消云散——开什么玩笑,朝中那些个大佬从前指使了一堆御史和朱家父子为难,如今那帮御史眼看都要惨了,他一个小人物去得罪赵国公的儿子,那岂不是找死?
至于会不会有人冒充赵国公之子的可能……他宁可去赌没有!
朱二也就追打了人家十几步,最终就恨恨收手。其实他问出那个听似不经脑子的问题时,已经是带着几分火气,压根就没指望别人会有什么正确的回答。他算是隐隐约约觉察到了,自己跑菜市大街这种地方来找擅长种地的人,那还兴许还有点希望,可来找种子……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