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修远嘴角笑意加深,面庞被昏昏烛火映照得明暗分明,那微睁的眼,高挑的眉,让整张面孔显得生动。
他似乎是觉得阿路讲了个笑话:“这话如何说起?”
不知是不是室内光线太暗的缘故,阿路觉得,这笑叫人害怕。
他忙垂下视线,硬着头皮继续说:“听人说,是夏侯公子教唆四公子,支开婢女去玩水,还是夏侯姑娘故意去推了四公子,四公子才落了水。”
卢修远点点头,摩挲着下巴,恍然大悟般哦了声:“竟不知还有人这么想呢,那岂不是说夏侯公子贼喊捉贼?”
阿路忙颔首称赞,试图打破这古怪的气氛:“公子聪慧,小的也是这么以为的,肯定是有人故意针对夏侯姑娘。”
“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我以为的?”卢修远抬手拍了拍阿路不停晃动的脑袋,阿路吃痛抱头,心道,公子动作也粗鲁了。
卢修远不理会阿路委委屈屈的小眼神,拨了拨灯芯,把火挑亮些:“怀远那儿没人出面说话解释吗?”
阿路呵呵干笑几声:“听说,文娘子早就问过四公子了,四公子心里委屈,但顾念着卢府,才忍气吞声没有点明被欺负了。”
卢修远笑意更深,梨涡浅淡,连眼睛也弯了弯,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掩饰的嘲讽:“我倒是不知道,四弟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落水了挨了训吃了亏,还会为了面子帮别人打掩护?”
嘶,公子变得好可怕。
阿路不敢去直视卢修远那和善的笑容,默默把视线下移,去看那拼命发光的烛焰。
房内只闻油灯噼里啪啦燃烧着,灯芯被烧得碳黑,挣扎着要燃尽灯台里最后一点灯油。
阿路身为下人,不好议论主子的是非,屏息敛声不敢接话。
卢修远垂头不说话,也不继续发问,只是拄着额头,不知在想什么。
气氛一时凝滞。
这时,敲门声响起,一个婢女提了个食盒站在门外,脆生生笑盈盈道:“公子,饭热好了,吃饭吧。”
卢修远抬眼望向她,语气温和:“绪芳,麻烦你了,这么晚还要给我备饭食。”
阿路看颜色活动了下身子,转身去接过食盒,叮叮当当在一旁小几上摆着碗碟。
“公子客气了,婢子很乐意的。”绪芳屈身施礼,眼睛却一直望着卢修远,迟迟不施礼告退。
卢修远从桌前起身坐在几案前,抬眼一顿,似乎才瞧见门前还站着的绪芳。
他放下手中执起的筷箸,微微笑着对她说:“我吃完了会叫人收拾了送去厨房的,就不麻烦你在这儿等着了。”
从门洞中,可见绪芳一步三回头,磨蹭着终于离开了这院子。
阿路旁观着略显熟悉的一幕,忍不住松了口气。
公子可算是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