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怅一听这话就面沉如水,以为她对自己身体悲观到了如此地步,不悦道,“不过是喘疾而已,还会没办法治么?上天下地,我自然会找到办法治你。只是,再要被我听见你说这丧气话,我们也不必来往了。”
他一说出这话,心里就后悔有些说重了,但是又一时拉不下脸道歉,强撑把脸别过去不看璞之。璞之本来就心里难受,见他这样,更添了内疚。
平时刘怅脾气再古怪,也从来不对璞之刻薄。今天这话,算是说过最重的了。刘怅见璞之不说话,以为璞之是生气了。他们这几个月里只有这一次是单独见的面,弄成这样,当然懊悔无比。他本来今日意外地见到璞之,炼玉的事又有了进展,心里极高兴的。他那少年的隐秘心事,本想趁机就小心翼翼地向璞之透露一二。但这么一闹,本来要说的许多话,也一时不知道怎么起头去说了。
两个人各怀着心思,都沉默不语。院子里静得吓人。正好现之远远地过来了。璞之知道此时非得要让刘怅把炼玉之心打消不可,就把心一狠,直盯着他双眼,冷着声音道,“既如此,你也一样。但凡让我再见着这玉,你我之间确实就不用再来往了。”言毕,眼眶一酸,立刻转身向现之走去。
她怕再和刘怅待下去,会忍不住告诉他自己尘缘将尽之事。刘怅受了够多苦了,日后还有大好的光阴,她实在不忍心让他伤心难受。自己的事,想来他到时候就算有些难受,也不过就只是伤心一阵子,过了也就好了。自己已在祝祷仙处替他祈愿平安,刘氏如今又有向他献好的意思,但凡他能听进自己这一句,不再炼这念玉,以后的日子自然一帆风顺。自己就算要离人间而去,也没什么可以挂心的了。
刘怅留在原地,愣愣地看璞之走了。他从未见过璞之如此冷漠的神色,也被她的话吓到。但他心中更后悔是自己先说了重话,原想着去拦下她解释。但他又想,自己一贯不大会说话,若此时又让璞之伤心,只怕真会引出她的喘疾来。就想,罢了,待我这月就把这玉佩炼成,亲自给她,既能缓一缓她的喘疾,又好向她赔礼道歉。
现之见刘怅面沉如水一言不发,璞之又眼眶红着,心道,他二人从来不起争执,今日是起了什么怪事?但他向来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忖度着这二人之间气氛实在诡异,不敢说话,又心疼妹妹,只匆匆地搂了璞之回家去了。
璞之回到家中,心中闷闷地,晚膳也未好好用,只在屋内托腮坐着,秀眉紧锁。燕语看出些不对头来,就问她要不要给刘郎君传个筏子,被她驳了,只说自己要去院内走走。
三月的江南,院内微风温和怡人,草木清香。璞之默默不语,行至院中水边,突然以手捂胸,竟是毫无来由地犯了喘疾。
燕语在后面看见不对,急冲上来扶她,却见璞之连话都说不出来,面色雪白,直接晕厥过去。燕语一向是随身带着救急的丹药的,硬给她塞了下去,也都被吐了出来。
璞之这一年来虽然犯病越来越急,却从来没有像这次这般苦唤不醒过。燕语慌了神,吓得高呼众人。王紹夫妻二人赶来,惊吓之下,急得手足无措。
不过一会儿,璞之已经气若游丝,连身子都渐渐有些凉了下去。院内赶来的家仆,在一边递水递药,也有去唤医者的,却哪里有用?
璞之出生之前,蓬莱仙人曾在王紹夫妻二人的梦中显了神身,言明此女有尘缘有限,满十五岁时需应个劫数。劫数来时,可面向蓬莱而拜,蓬莱自有感召。此时王紹夫妇就记起此梦。他二人心中其实有些疑惑,因为璞之其实还有小半个月才满十五岁。但情急之下,哪顾得了这许多,也来不及设案摆香,只夫妻二人一起在院中跪下,面对东方蓬莱方向诚心叩首不止,满面是泪,企盼仙人显灵。一众家仆,也纷纷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