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听闻有所感,便召见歌女问道:“汝因何而歌?”歌女惶恐答说:“入宫以来,三岁离家,不见父母,心有所感,故而歌之。”说罢以袖捂面,泪流不止。
天子也心怀忧伤,他对常侍张让说:“我离河间家中二十余载,往年牵黄于野,逐雁于林,颇为之喜乐,不知如今林野安在?”于是赏赐歌女三金,又禀告董太后,召来独女万年公主,于内朝知会三公,不日将北巡河间国旧宅。
袁绍连夜将消息告知王芬,王芬便上奏道:“黑山贼军屡掠百姓,滥杀积山,贼首张燕更以不臣之心,行叛逆之举。朝廷以其势大不可骤制,遂委其以中郎将之任,然皇恩天德,当正天下之顺逆,白四海之忠孝,不宜因窘缺勤,纵恶自生。臣不度德量力,偶有薄名于海内,身负昭天子明德之责,故愿整众备材,逐亡扫北,清河北九千里之地!”
天子应允。九月十二,天子出雒阳,夜宿首阳山,次日当于孟津过河水。
不料是夜时,天子登山望天。遥望河北,但见一道赤光从北方天迹升起,划分天地东西,隔断星汉,经三刻而消。天子以为这是上苍的征兆,便又召来韩说,问以天象何解。
韩说解说道:“赤气冲霄,当是离上乾下,火在天上,大有之卦。由是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即当遏恶扬善,可知气从北生,恶从北来。陛下当大中而上下应之,则善恶自明。”
天子便顺应天命,取消行程,次日起驾回宫。未久,天子又下命王芬冀州罢兵休憩,提拔其为司空加侍郎,入朝与天子议事。
王芬收到诏令后惶恐不安,只能按令解散部众,正不知如何回朝间。袁绍又派长沙人吴臣前来与他私下会面。
吴臣劝说他道:“天子性情乖僻,喜怒无常,视臣子如仇雠,视常侍如恩养,不可以君待之。而今公之谋划,事关天下,一朝暴现,则党锢之事复现矣!若公知廉耻,念黎庶,当知决不可返京。如今天子多疾,何不挂印隐于东平家中,待新皇登基,大赦之后乃可无碍!”
王芬仔细思量片刻,唯有无奈应允,当即解下印绶挂于园中,听从吴臣建议,轻骑简从趁夜逃离邺城。
待到九月二十三,吴臣风尘仆仆地赶回雒阳,直奔袁绍府内。袁绍正手持经书,口中吟诵不停,见他到来便放书问道:“王使君之事如何?”
吴臣安然回答:“王使君听闻天子诏令,忧心如焚,便挂印辞官而去,两日后,便在东阿自缢而死,跟随他的三名侍从也是忠义之人,见主君自尽,当即自溺于河水,令人感怀不已。”
袁绍满意颔首,只是想起此事前后,不由又拿起经书叹道:“夏禹以来二千岁,臣子能行伊霍事者,至今亦不过伊霍二人耳,心忧天下而猝不能成者,时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