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天主,”女公爵说:“我很好,先生,就如你看到的。”
达达尼昂就鞠了一躬,说道:“我看到了,您健康,快活,并且有无数朋友环绕着您,我觉得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么,我也许可以向您告别,回到巴黎去,告诉我们的国王这个好消息了。”
一直隐藏在达达尼昂背后的科尔贝尔发觉在达达尼昂假意辞行的时候,女公爵的手指明显地抽动了一下,她也许知道这不过是一个欲擒故纵的把戏,但她现在确实无法再轻易放过宫廷投来的任何一丝善意了——她曾经深受眷爱与尊重,如同一个公主般地生活在杜勒里宫,也许正是因为这段生活给她的错觉,她就像是任何一个目光短浅,不知轻重的孩子那样肆意挥霍了王太后安妮对她的宽容与爱护,或者说,她从未想到过,王太后的恩宠能够收回的那么快,那样干脆,她曾是宫廷贵女中的第二人,甚至可以走在英格兰王太后与公主的前面,但只在转瞬之间,她就被彻底地驱逐了出去,她的房间,无论是卢浮宫,还是黎塞留宅,或是凡尔赛的,都被整理了出来,她的衣服与首饰装满了箱子,堆放在广场、街道和泥地里,她就连离开马车的勇气都没有,只得嚎哭着离开了巴黎。
国王的使者说,她健康、快活,有无数朋友环绕,却不知道她刚来勃艮第的时候,几乎想要自杀——她一直爱着的父亲让她滚开,哪怕他被流放到了布卢瓦,他的家庭依然只有他的继妻,连同他和她的四个女儿,甚至于他的私生女儿与儿子也要比她更能得到他的爱;而她为之背叛了国王,又背叛了父亲的孔代亲王呢,他跑到了西班牙人那里,女公爵设法给他写了信,但那些饱含着热泪与爱意的信件从来就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她用二十万里弗尔重建了圣法尔戈,她邀请学者,雇佣乐团,豢养文人,终日与人狩猎、跳舞,看戏,做弥撒——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是空的,可以敲打得出声音,她固然可以在圣法尔戈成为女王,但对于巴黎的宫廷中人来说,她也只是一个外省的愚妇。
若说过去她还能假装自己过得十分愉快,那么国王特使的到来就可以说是一下子撕开了那层单薄的伪饰,他站在那里,就是宫廷与国王的恩宠在现实中的展示,他昂首阔步地走过那些勃艮第人,对于他们的窥视与窃窃私语不屑一顾,他既庄严,又华美,充满骄傲,以往这些人甚至无法触碰到她的裙角,现在她却要对他们俯首屈膝了。
“啊,等等。”在看到达达尼昂是真的要即刻告辞时,女公爵忍不住喊道:“请回来,先生,我还有……”她焦躁地抚摸了一下手臂:“我还有一封信要您代为转交国王陛下呢。”
达达尼昂向她恭敬地鞠了一躬,“那太好了,国王一定会很高兴的。”他说:“请把这封信给我吧。”
“我很愿意,”女公爵说:“但我还没写完,您可以在这里多待几天,等我把它写完吗?”
达达尼昂顿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但女公爵立刻伸出了她的手臂,她有着一条令人倾倒的手臂,丰腴而又白皙,“请将这条手镯摘了去,”她说:“这是给您的酬劳,如果国王为了这短暂的延误骂了您,您就把这个给他看,看在我和陛下以往的情分上,他一定会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