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口中,我们已经去过的几个山门都与他年轻时有过节,只是这几个实力比较低微,一是适合立威,一是没什么危险。就比如我原先所在的陆府剑门,是个传承约莫有个百年左右的剑派了。在二十五年前,蟑甲曾在那里学艺,是门派里实力居中的内门弟子。二十三年前,奉命离山执行任务,是个除魔的任务,简单来说,就是有人为祸苍生,各派之间都有默契,各派一位弟子下山,集众人之力除去这邪魔之人。
可那次有些不一样,其他门派并没有派出人手,全由陆府剑门派人,一行十人,奉命离山。
等到了目标所在的镇子,一看歌舞升平,并不像是有什么邪魔外道在这里猖獗。可就是不禁念叨,众人刚踏进镇子里唯一的客栈时,刚坐下,唤来小二,一边点菜,一边探听消息。刀剑交间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众人的声音。
原来是店里的“客人”们纷纷拍案而起,拿刀剑对准了他们,有心急的已经投出暗器,打在了蟑甲抽出的长剑上。
众人不必说,就是一阵厮杀。毕竟人数有限,在围困之下,众人不得突围,被围在中间,被杀干净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众位师兄也颇有担当,把蟑甲围护在中间,提起剑来,就拼命冲杀。
终于杀出条血路,可唯一没有受伤的蟑甲身上却沾满了九位师兄的鲜血。大师兄把佩剑掰断,剑尖扔给蟑甲,让他回门中报信,自己却拿断剑又冲进人群拼杀,去救二师兄和三师兄,不过却一去不回。
他说到这里就停下了,表情非常冷漠。我赶紧给他添了一碗酒,希望压下他不知道会用什么形式爆发出来的邪火。他只是把这碗酒洒在地上,嘴里嘟囔着些音节,像是巫蛊之术中的符文。
后来的某天我才知道,那是用古语音节念的那些死去的师兄的名字。
看得出虽然他的表情冷漠,但是一定是悲愤到一定的程度了,我在他身边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声音,只求生气不要怪到我头上就好了。看样子,他是还有些理智的,我只负责服侍他,并没有伤害过他,自然也不应该在此时迁怒于我。既然如此想,那我便不太害怕了。好像他也能默认,只要我做了该做的活,便不会多责怪我。
不消片刻,估计他是又累又醉,伏在案上便睡着了,终究还是没有把事情说完,陆府剑门不也是他的师门吗?怎么会结仇也没说。没有呼噜声,甚至也没有呼吸声。我拿起他的阔剑,在案上敲了敲,发出点金铁的声音,一点点试探他是不是真的昏聩了。
还没有醒,那我再大胆一点,艰难的双手举起大剑,点了点他的肩膀,一不注意,血流如注,没想到这剑如此锋利。这些碗酒应该起了作用,血液流的速度有些快,不久便流满了整张桌子。
我一时犯了难,我要给师门的人和其他被杀的人报仇?还是说相信他,每一次动手都是事出有因?
不不不,换个想法,这魔头身上一定有什么宝贝,杀了他!那就都是我的了!对!没有错!然后!然后……我就会变成下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好像也不是我想要的,那便作罢,自己跑了就是……
既然不能分辨对错,只能逃跑了,大不了找个深山老林躲个十年八年。我日日劳作,皮肤黝黑是自然的,身无分文也是自然的。逃跑……也只是甩着俩膀子,夺路而逃。
刚逃到山脚下,身上已经被树枝的反复纠缠下零落不堪。骑马而来的几个束冠的白衣剑士拦住了去路,一看这几人像是名门正派,我赶紧求救。名门确实是名门,正派……如果正派指的是个人行为正派,而不是门派的正邪之分,那这几个人便不正派。
“这位……乞儿,饿了吗,叫声爷爷,我便给你些吃食。”
稍年长的一位直接拦住并斥责,我便自然得觉得出口狂妄的那位只是少不更事,并未觉得有什么太大的不妥。
我不敢跟他们说魔头在山上晕倒的事情,毕竟他也没杀我,而且万一他真的没有错的话,怎么办?再者说,万一这几人上山之后,这魔头要是醒来了,这几人估计不是对手,还是不要徒增杀孽来的好。
我向这几人求助,希望他们能帮我返回宗门,毕竟门中还有人,实在不行,我躲在暗道里就是了。这几个人同意了,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正道之间互相帮助是常有的事。只是有些奇怪的是,抢着答应的不是那个看上去年长的,反而是那个口出恶言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