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志是个什么意思?
“曾经你觉得报私仇就够了,后来觉得要为了天下公义,对吧。”
“不然如何?天下公义还有不足?还有更大的志向?”
“大有何用?要细致入微,才算有价值。”
天下有我一般经历的人,在芸芸众生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说得不只是幼时就被遗弃这种事,而是之后的灭门之祸之类的一系列的遭遇。是不公义的有恃无恐,才有我现在这般模样。
但还有其他的痛苦呢?
人间疾苦实在是不胜枚举,我没有办法可以一下子全部想出来,说出来。我只是知道一定很多很多,这些罪恶加起来,不知道可以堆满多少个炼狱。
相比之下,我算是幸福多了。起码我现在有一身武艺,不说傲视天下吧,怎么也能胜过九成的人了。不用担心恶霸土匪、流氓混混的欺压,也不用担心在世间生存,没有维持生活的本事。
平凡人比起我来生活安定得多,不用担心随时受到刀兵之祸,生活算是平和的多。不过细细数来,让我像平常人家生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而且我也不会再愿意那样。倘使当时有千人的宗派庇佑,姒莜和孩子哪会由此横祸呢。
已经是后话了,做不得数。
杀了朱祁玉,让朱祁镇重新登基,那样的世界会更好吗?或者说,以后的千秋万世,朝代更迭,能保证世代传檄的,一定是明君吗?那便……如我之前曾对朱祁玉所说的那般吧,统一江湖,监察天下行止。
天若不公,便毁了那天!
“你说的细微,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起码懂的不真切。”
“那你慢慢悟,我先走了。”
一人坐在这里也无甚趣味,思路撞了悬崖,先找师父去解惑吧。
“进来。”
轻轻拍门,师父就准我进去。里面是师父和张果的父亲。先行跪拜,跪师父是应该的,自不用说。张果的父亲,既是与我有恩的长者,也是素未谋面的师伯。
“起来吧,我与你师伯正谈到你呢。”
侍立在师父身边,为两位续上一杯茶,听师父有何调遣。原来我是不会这么恭敬的,现在很多事想不出个结果,也就木然做起自己认为可能正确的事情。
师父和师伯的想法有些不统一。师伯想与师父做亲家,师父替我回绝了。问到我,我也拒绝了。师伯说曾问过张果,张果没有明确表态,只说了“全凭父亲做主”。师伯毕竟是师伯,威压起来,师父也不好抵抗,只好同意。
成亲本是好事,此时却总感觉别扭,除了因为姒莜,还因为,张果是一个我看不透的女人。就比如说,师伯说平素最爱这个女儿,但又在问过我和张果的共同要求下,同意不办婚事。
办婚事,是新婚燕尔们都憧憬的时候。我不同意是因为姒莜,张果不同意又是因为什么呢?不想让张家受到牵连?不想因为找了一个鳏夫而被人笑话?
我怎么想,都觉得不会是因为替我考虑。
就是亲近的人喝了一顿酒就算完了,没有鲜红色的布置,也没有繁文缛节,连张果一起,喝了个一醉方休。就寝的时候,张果到我房间里来,我去了罡鹤的房间去了。
罡鹤磨牙的声音有些大,应该是梦到了家门被屠戮时的景象吧。好在我的呼噜声也挺大,盖过去了,我也听不太清楚。
天刚亮,罡鹤还没醒,我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叫醒了熟睡的张果,让她进去一点,给我留一点地方。要是其他人过来叫门,我也好应付。
金城地处西南,常日里都十分干燥。今日反常,枕头湿透了,像是淋在雨中十日八日那样。嗅一嗅,有些咸味。要不是后来管家孙伯来找我,我还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
那是张果整夜的泪水。
孙伯来找我,说有要事相商,让我一人前往。这是不应该的,就算与张果成婚,对于孙伯来说,我也算是外人。要是当真有要事,应该去找张柒才对,再不济,去找张果也对,何故来找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