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82年的夏天,淮泗流域的各国都迎来了一**规模的降水,无论是流经这一地域的淮河,泗水,还是濉河,汶河等几条有名有姓的大河,还是那些大河上的小小支流,全都大河涨水小河满,处处变作水乡泽国。
本来这一地区的地势就很低洼,大野泽、雷泽、野猪泽,以及那著名的荷泽,都是些正在淤积成陆地的古代大泽。在这些湖泽的帮助下,本地上空拥有了大量水气团,于是夏季雷振雨多发便成了常态,生活在这个地方的先民们早就对此习以为常,并不会太过惊慌。
甚至在大泽附近依靠捕捉泽里的鱼虾和飞禽走兽生活的野人来说,这样的天气并不是件坏事,反而是种极好的兆头。下雨多了,水面扩大,鱼虾繁衍,水鸟也会被吸引而来,他们的猎物反而增多。而且国内那些奴隶主们的农田被水淹后,他们便无需上公田里为他们的主君服劳役了,他们的生存压力就更小了。
什么?宋国的贵族们会不会让他们去修堤治河排水?那当然不会了。虽说宋国人也不是不知道兴修水利的好处,他们也不是没有修建过,但那种程度的河渠也就可用于灌溉排水,指望这样的工程发挥抗洪的作用,那纯粹和大禹他爹一样,徒劳无功而已。
所以除了在下雨的前几天还有贵族和他们的家臣组织家中野人们下地去排水挖沟,筑堤建坝,试图保住那些地势较低的田地,但他们的的努力也马上被无情的老天所击碎了。现在的贵族们除了还在对地势较高的农田挽救一二,剩余的全由他们听天由命了。
不过宋国所处的地方本就位后世的黄淮海大平原上,地势低平,连土丘都不多见,虽然在后世算发展农业的宝地,但却也是旱涝灾害频发的地方。所幸宋地种的除了粟之外也有水稻,这是不怕水淹的,但高地上的稻田又能有多少呢?所以今年的宋国势必要过一个荒年了。
在宋国的一片不幸哀嚎中,有一个人却因祸得福,反而不用再受牢狱之苦了,这个幸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国的幸运公子公子鱼了,他最终还是被华督和宋国大巫巫咸给救了出来。
在营救公子鱼一事上几乎是宋国所有贵族的共识,毕竟所有贵族都不希望自己也因为几句莫须有的谣言便深陷囹圄,他们的地位和与宋公的关系可比不上公子鱼,一旦遇到这种说不清的事便只有靠贵族们团结起来在宋公面前争取自己权力了。
而除了贵族们团结起来共同向宋公施压之外,其中大巫巫咸在这其中发挥了很大作用,毕竟他虽然作为宋国的大巫,在国中拥有崇高的地位,但却本身不在宋国的权力体系里,他这种超然的地位反而更受宋公信任,因为他中立的立场,也成为宋公和朝臣之间沟通的桥梁。
于是在宋国接连遭到大雨洗礼,而且暴雨成灾之后,在水患面前人力无计可施之后,宋闵公与他的大臣们最终还是选择了那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找大巫巫咸再来禳灾。
但眼见这天上的大雨下个不停,一时半会也没有消停的意思,大巫巫贤人老成精,心里明白着呢。若是自己禳灾成功,宋闵公半点也不会损失什么,自己也不会有更多好处,因为这是该做的。
但若是自己禳灾不成功,这宋闵公自己当然是讨不了好,但巫贤他自己也没好处,说不定会被认为是自己无能,让巫这个崇高的职业变成笑话,受人质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哪是巫贤这种智者所为。
但现在宋闵公催逼甚急,现在又不是殷商时巫们拥有极高地位的时候,纵使巫贤乃是宋国大巫里的长者,也不敢直接拒绝宋闵公的请求,毕竟宋闵公的要求并不过份,甚至说他完全是为了宋国万民着想也没问题,这样的要求巫贤怎么敢拒绝呢?
但巫贤也并非一定顺着宋公的意思来,祈福禳灾祭祀上天,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沟通天上,让上天收了这场雨。他所用来拒绝宋闵公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说宋闵公心不诚,需要斋戒三曰方可。
宋闵公听说之后倒也没有异议,毕竟这与上苍沟通乃是一件极神圣的事,宋公甚至觉得斋戒三日有点少了,于是便问巫贤道:
“仅仅斋戒三日便可吗?”
巫贤答道:“只要君上诚心静意的斋戒三日,作为太阳神子孙的您向祖先呼唤求助,他们了解了君上的困境后怎么会不帮助您呢?”
巫贤这番话令宋公听了很高兴,毕竟殷商时期的统治者们都自认为自己是神而不是人,天子那是周室推翻殷商之后的称呼。既然自己的祖先宣称自己是太阳神,现在的周王室却只敢称自己是天子,宋闵公没觉得自己有神的威能,又不敢与周天子毕肩称神子,便自视为太阳神的后裔了。
于是宋闵公便斋戒三日,三曰后天还未晴,于是他又去找巫贤,巫贤进行祭祀后开始与上天沟通。巫贤绕着垒土祭坛跳了几圈傩舞,刚上了台却立刻跌倒下来。正在宋公与群臣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查看之时,巫贤却又一下子跳了起来。
跳起来的巫贤双目圆睁如铜铃一般,须发倒竖,一张脸上露出的表情十分威严,他跳起来之后对前面站着的宋公说道:
“咄!不孝子孙,牧野之战败于周,丧祖宗之陵墓宗庙,使我辈失血食之祀久矣,至今日不过苟衍残喘,仍不思兄弟齐心,壮大殷商,若非你今日所求,乃为我后裔子民,必加罪于汝!今特来见,望汝好自为之。”
言罢巫贤又如一面山一般倒了下去。在祭坛下面的宋公与群臣都惊惧不矣,尤其是宋公,现在几乎都快要吓趴下了,浑身不自觉的打颤,只感觉浑身无力,精神恍惚,连怎么回的宫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