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庆之细指抵鼻,紧闭酸涩双眼,许久后抬眼,便见一行烛光抖动如烟。
睁眼一霎,才知孤独犹在。呼一片清气,吸一簇温气,恍惚间更加确定自己已身在潜龙闻。
嘴上露出一抹嘲笑,全非为己。得罪北道宗青年一代的翘楚,再加上徐家对徐庆之这个特立独行之徒的排斥,种种因素积叠下,即使朱正镇也保不下他看好的天才。
于是,为了不引起云中省和中天省对北道宗的敌视,为了不让天下人认为北道宗寡仁薄义、辜负至尊之恩,朱正镇还是将徐庆之送来云中省潜龙闻。
恰若两军交兵,谋计虽定,为将之人却绝不会拘泥于固有策略,随势而动,才是常态。
人生同样无二。朱正镇可引徐庆之为智囊,也可以拱手送出去。全在朱正镇自己的计较。
朱正镇自觉有恩于徐庆之,自认为纵使将徐庆之送入云中省,徐家的这个少年,也不会为九省落子定局、胜断乾坤。
何况,徐庆之临行前也向朱正镇保证过他徐庆之绝不负北道宗。徐庆之也问心无愧,他,确实不会有罪于北道宗。
就像从前一样,一切的随波逐流,都是为了求寻彼岸的一条良枝。若是无人称心,那便绕树三匝。
若是襟袍不展,那就才倾三斗
“不是不愿卖才偷生,只是不甘侍奉愚人此番深入险地,也算报答了朱老祖。倒是韩阴,希望你我之间,也能有羊陆之交。”徐庆之懒慢推破帷帘,直入残光中。
残光避寒,晨鸟畏风。烟茫翠树中,三名修士依山路而行。虽有离尘之境、凝鼎修为,却不敢太过招摇,前行途上,不显逍遥,半是干练。
踏过坠地孤枝,来到山腰,三人止步。为首一人脚踩顽石,俯瞰横卧山下的群景。
身后传来一声搭讪
“李持节,韩阴打算怎样主动出击”为首的李持节回身,瞅着高命打量起来
“我记得,高命你是南三省的修士”高命一笑而过
“是的。说起来,我和主客门还有些许渊源。”一旁魏绳祖面露狐疑
“主客门不是早被昭明君率众灭门了”高命略显腼腆
“是的。”李持节恍然
“我还好奇,身为九省修士,为何会跟从少帝攻打九省。可惜了主客门,竟被灭门。”高命抿嘴,眸中华光流转一刹,复又熄落
“并非主客门不在,我才失去了对九省的归属感,失去对故土的怀恋。我只是看清,我是一个功业大于一切的人。”
“为求功业,不择手段。”高命嘴角流出一抹危险的笑意。ъ李持节轻哼一声。
他很不爽眼前这个家伙。初时与高命相遇,他的态度很是恭敬。渐渐熟络起来后,虽不再端着谨慎与胆怯之态,却依旧不放下距离感。
总是以沉默让他人感到疏远。言谈中又忽然加砌满无礼。并无傲慢,只是毫无分寸感、又无界限感的无礼。
简直,又鲁莽又乖张。这是李持节对高命的看法。魏绳祖则说过,高命这厮,像个初入江湖的家伙。
知道对人要保有警惕、保有礼节,却不知道要从一而终。即,前恭后倨。
就这点,非常让他招人恨。高命看得明白二人态度,只是生性懒慢,根本不改自己态度,继续催问道
“所以,李持节,你还没告诉我,韩阴有怎样的打算呢。”李持节皱眉
“你说过,商子殷很看重你。你也有不负众望的才能”高命闻言,顿时傲慢起来
“自然。韩阴虽然教与尔等兵法、计谋,但你们的眼界,可还不如我。”魏绳祖有些受不了高命大放的厥词,直接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