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琴没有说话。
十年前从欧洲留学回来后,在一次写生的旅途中,苏琴的未婚夫苗陨西失踪了,吴寅记得那个月里兰市连续下了七天七夜的雪,这种天气在干旱地区非常罕见。
如今苏琴三十七了,还未嫁人,家里人自然咄咄逼人,老母亲嘴里那些严苛的词,见人就称自己女儿“老姑娘”已经算给面子了,父亲还经常因为邻里说自家养的小母鸡不会下蛋,跟人扯了不少皮,他认为邻居是在说自己的姑娘。
这些年苏琴的精神状况很差,作为她的博士生导师,能交流上几句的也只有吴寅,至少,在专业领域里,他能懂她,他也需要这样一个没有家庭顾虑的学生跟着自己一起做项目,最近关于雪林的考古,也是源于网络上有很多网民在疯传《休屠志》里关于鹿鸣公主的故事,虽然至今为止,《休屠志》这本书是否真正存在还有待考量。
说到鹿鸣公主,大家想起了那个在苏州博物馆里“住”着的少年。
十年前,他在虎丘的剑池里被早起的守园人发现,见有人漂浮在水面上,守园人第一时间打了120,没想到人送去医院后做了所有检查,生命体征无任何异常——他只是睡着了。
警方来给他拍了照片,拿回去比对身份信息。
后来,他一直躺在病床上,护士们常私下里夸他清秀好看,偷偷去看他,时间久了,护士长也不允许大家接近他了,医院里姑娘们总是围着个醒不来的男病人,说出去都不好听。
苏琴被警察叫去认人的时候,她吓了一跳,面前的少年确实跟自己的未婚夫长的一模一样,但她知道他不是他,苗陨西的皮肤怎么可能会有他这么白,又怎么可能会如此清秀。
“可是他和你未婚夫的DNA比对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吻合。”在一旁讲话的是个年轻医生。
苏琴拧着眉卷起了少年的袖子,少年右手腕靠右的位置有“鹿鳴”二字的纹身,每个字跟硬币一样大,她深吸了口气:“您给我两天时间,住院费我先垫着。”
见苏琴愿意认人了,病房里的工作人员终于松了口气,大家正要出去时,一个小护士满脸好奇:“他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吗?”
苏琴想了想苗陨西的身世,轻轻点了点头。
那两天里,苏琴是去虎丘找那个守园人了,但凑了个巧,第一日守园人不在,是个讲解员暂时值班顶了一天,苏琴问讲解员守园人的住家地址,讲解员说没有,这守园人六十多岁了,早年老婆带着孩子走了,于是一个人在虎丘,把这里当成了家。
“既然把这里当成了家,那他请假要去哪?”苏琴急了。
“您是不是有什么急事?看我能不能帮上您?”
苏琴使劲点了点头:“能带我去看看之前那个少年被发现的位置吗。”
讲解员看了看晕红的天空:“太阳正在下山,不过天黑之前肯定赶得及。”
苏琴跟着讲解员翻越过一座小丘后,才发现这时园子里游客都走空了,山顶上那被钢筋顶住着倾斜的云岩寺塔,在太阳的余晖下,背阳面显得格外惨白。
苏琴跟着讲解员走过石桥时,听讲解员说起了这夫差为西施凿的桥洞,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发现对照镜里倒影出来的是另一个人!
那石洞下的剑池里,刚刚明明映出的是一个穿着民族服饰的女人,怎么现在又不见了?
苏琴停下了脚步,朝两个洞里看了半天,前面讲解员回头唤她时,她才犹豫着跟了上去。